寬敞的后院里，站著高矮不一的人，皆是衣著樸素但整潔干凈，大多面帶瑟縮感，所以有那么一兩個稍顯大方的，就格外出挑。池瀾原本打算在幾人中選擇那名年齡小點的，想著年齡小，彎彎繞繞不多，那樣白清相處起來也好些，但在他準備抬手的時候，另一名身量瘦弱的女子從人群中走了出來。
池瀾有印象，這人是少數幾個神態不瑟縮或麻木的人，挑了挑眉，他放松了手臂的力量。
瘦弱的女子走出人群便跪在了地上，低垂著頭，背脊卻是挺直的，“公子可以說說您的要求，別看奴婢瘦了些，奴婢自小干慣了活計，一把子力氣還是有的，且識得幾個粗淺的字。”
跟在池瀾身后的店員，在他開口前，往前走了幾步越過他，“公子，這人是前兩日來的，是附近鄉下的，家里原本就一個重病的父親和她二人，前些時日她父親去了，良田被叔伯占據，也是個可憐人，為湊得父親的安葬費，這才自賣。身世清白，干活也利索。就是以前生活苦了些，因此外在條件稍差了些。”
店員帶著些殷切意味的說道，這女子實則上午才來的店里，掌柜吩咐促成她要賣去的人家，說辭都給了他，他自是得多配合著，更何況他私下還偷摸著收了女子的銀兩，這也就搭句話的事兒，若是成了，掌柜那他能得臉，這私下的銀子也收穩了不是。想著，心里又熱了幾分。
“她那病鬼父親也算是個書生，就是缺了些運道，沒能考上秀才，所以她說自己識字應該也不是謊話。公子若是想挑個省心得力、干活麻利或者會照顧人的，倒是可以考慮考慮。”
在池瀾看來，店員的殷切熱情實屬正常，看自己來這兒半天都沒碰上別的客人，也可想而知這牙行生意不太行，這可不得對客人熱心點嗎。沒往別處想的他觀察了一下跪著那人的雙手，指骨略有些變形，皮膚粗糙且有不少繭子，看上去便是一副做活不少的模樣。
雖說他原本中意的是另一個年齡稍小的人，但這女子應該也不錯，忘憂谷人跡罕至的，總歸多有不便之處，一個做慣了活計的人可能更好些，況且還會識字。只是……他又觀察了下，這人也不知心眼子多不多。
看出了他的猶豫，店員眼珠子轉了轉，“唉……這種自賣的可不常見，若不是實在沒法子了，也不會自賣為奴，前路飄零。”
跪著的女子一直低垂著頭，聽得店員此話才抬起頭，目光希冀，“公子，奴婢孑然一身，無牽無掛，定然一切以主家為先。”
雖說這樣想有些不妥當，但這人沒親人在世了，對于他們來說確實算是一個可取之處，畢竟忘憂谷雖人口簡單，也沒有富麗堂皇，但貴重藥材可不少，作為丫鬟，總不能拘著不讓在谷里行走吧，而這牙行的人，哪怕是被家人賣來的，也難保不會對家里的兄弟姐妹、爹娘之類的有惦念，到時若是想著偷拿點什么補貼家里，可太容易了。孤身一人可就不一樣，無處可去，無念可惦。
至于心思……池瀾在心里思索了一番，若這人到時候有什么不妥之處，哪怕自己覺察不出，不是還有爺爺嘛！這樣想著，他瞬間覺得放心了許多。
“你叫什么名字？”
詢問的話落入女子耳中，她心下定了定，看來這事兒能成了。回話的時候，她面上帶著些恰到好處卻不過分的驚喜，“回公子話，女婢名二丫！”
額……這倒是窮苦人家會給女孩起的名字，看樣子店員說的是真的。池瀾心里又信了幾分。只是這名字屬實……他不知怎樣形容，但肯定是不太好的。算了，若是清清覺得不順口想換個，還得等她來取，畢竟這以后是她的丫鬟。
壓下了現在想給對方換名的沖動，池瀾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行吧，就她了！起來吧，你看你是與否還有隨身物品需要收拾的？”
前半句是與店員說的，后半句是對著那名還跪在地上的女子說的。
接下來的事便簡單了許多，池瀾將銀兩給了店小二，一手交錢，一手接過小布袋裝著的身契，招呼了一聲從后院抱著一個松扁包袱出來的二丫，快步離開了牙行。
白清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又不能開口說話，也不知這段他離開的時間內，是否遇上什么麻煩。想著，他腳下更快了幾分。至于跟在后面的二丫能不能跟上，這不在他的考慮范圍，若是做慣了活計的人，這點體力都沒有，那他才要起疑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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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清與掌柜談好報酬和過來的時間之后便離開了茶樓，雖說池瀾臨走之前給了她銀兩，但以后來這的時間多得是，也不急于這一時，所以她沒有重新在茶樓訂座。只是這地方她并不熟悉，若是她去尋找池瀾，卻恰好與對方錯開，那真是個笑話了。出于這樣的考量，她也沒離開多遠，只在附近徘徊。
好在雖然日頭大了些，但畢竟還未進入盛夏，再加上臨街便是河，樹也不少，是以白清站在樹下，也沒覺得多熱。
河面上的小船載著些旅人，船夫慢悠悠劃著船。那船比起她家的畫舫，可真是小多了，白清有些出神。也不知爹娘是否遇險，還有言磊，她心里有些復雜。
先不說她與言磊的婚事，畢竟言家并不知她還活著，她為了不連累言家，也未曾想過聯系言磊。但是拋開這點不說，單只看蘇言兩家交好的程度，蘇家出了這么大的事，言家應當會在查明真相一事上竭盡所能吧。可剛聽見的只字片語，卻未曾提起過言家，且說官府已經結案了……
“清清！”
突然想起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偏頭往音源處看過去，只見池瀾滿臉笑意大步走著，跟在他身后的是一名抱著包袱的瘦弱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