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今天天氣不錯，陽光明媚，照的人溫暖又舒服。

周知譚坐在座位上做上節課發的歷史卷子，但卻心不在焉，十七歲的少女心里盛滿了如同亂麻一般的事。陽光穿過教室玻璃，在周知譚的歷史卷子上切割出幾何光斑。她的筆尖懸在“文藝復興“的論述題上方，墨水滴落洇染開小片陰影，像突然降臨的日食。

走廊瓷磚傳來有節奏的震動，不用抬頭也知道是簡燃來了。他總把校服袖子卷到手肘，右手漫不經心轉著籃球，腕骨凸起的弧度讓周知譚想起大都會博物館里殘缺的希臘雕塑。

“第十二次。“

裴詩錦突然湊過來，鼻尖沾著熒光筆的檸檬黃，好不可愛。

“這周他來看你的次數。“

周知譚的睫毛在試卷上投下柵欄狀的陰影：

“走廊是公共區域。“

“但眼睛不是。“

周知譚眼睫微顫，仿佛像撒上了星光一樣，讓人著迷，但同時也晦澀難懂。

裴詩錦的圓珠筆在草稿紙上畫著星座圖，“剛才他經過時，窗臺上的綠蘿突然往教室傾斜了十五度——根據牛頓第三定律...“

尖銳的預備鈴刺破空氣。周知譚看見簡燃的影子在走廊盡頭拉長變形，最后消失在轉角鏡面里。鏡面殘留的光斑如同被揉碎的星屑，讓她想起昨夜補課時瞥見的場景——簡燃在頂樓露臺抽煙，火星明滅間照亮他手腕內側的英文刺青：Zephyr。

那是西風之神的名字。

放學后的教室彌漫著油墨與焦慮混合的氣息。周知譚正在訂正錯題本，突然被陰影籠罩。簡燃倒坐在她前桌的椅子上，下巴抵著椅背，衛衣兜帽滑落露出亂糟糟的頭發。

“論述題要這么寫。”

他抽走她手中的百樂筆，在“人文主義”旁邊畫了個月亮船。

“達芬奇的手稿里藏著很多螺旋線，就像...”

筆尖突然轉向她的耳廓，隔著三厘米空氣畫圈。

“你解不開的數學卷最后一題。“

周知譚聞到淡淡的雪松香，發現他換了洗衣液。上次在教務處聞到的還是薄荷味。

“你知道達芬奇每天四點起床嗎？“

她突然開口，看著窗外的晚霞在簡燃鎖骨處鍍上金邊，“為了捕捉晨光在人體肌肉的流動軌跡。“

簡燃的筆尖停頓，墨水在紙上暈開深藍的漩渦。他抬手扯開領口，喉結下的銀色項鏈滑出來，吊墜是半個齒輪：“現在五點十七分，夕陽在視網膜成像需要0.02秒。“手指輕輕點上她的練習本，“這個時間足夠解開三道磁場大題。“

裴詩錦的驚呼聲從后方炸開時，周知譚才發現自己的左手正攥著簡燃的袖扣。

金屬棱角陷入掌心，疼痛中帶著某種隱秘的愉悅。走廊監控器的紅光規律閃爍，像某種不可言說的見證。

黃昏的風掀起窗簾，將簡燃的草稿紙吹落在周知譚腳邊。那些潦草的公式里藏著用希臘字母寫的“Z.T“，在夕照中泛著蜂蜜般的光澤，讓人睜不開眼，但同時也令人耽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