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一只兔子蜷縮在桌子上,兩只耳朵覆在眼睛上,睡得正香。
謝深回來便看到的是這個場景。
他先將床上的黎淺肉身抱了出去,不多時,他孤身一人回來了,肉身已不知所蹤。
黎淺幼時生過一場大病,自那以后,夢魘便纏上了她,讓她無一日安寢。
但今夜,卻是睡得安穩香甜。
好涼快……
正值夏季,縱使在深山也難免燥熱。迷迷糊糊中,黎淺只覺得身邊好像有一塊大冰塊,這冰塊無疑帶給她許多慰藉,下意識地往冰塊上蹭了蹭。
“別鬧。”一道低沉的嗓音在黎淺旁邊炸開。
是的,炸了。
黎淺炸了。
黎淺睜開兔眼,不知何時她已經躺在謝深懷里。謝深雙眼緊閉著,一副熟睡的模樣,身上只有一件單薄的里衣,領口處隱隱透露出些許春色,而她與那春色倒是貼得極近。
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不對……我肉身不是也在床上嗎?!!
肉身不保!
黎淺兩三下瞪開謝深圈住她的手,好在她肉身已經不在床上,不過這也不是什么好消息。
她跳下床,將里里外外都找了一遍,一無所獲。
這可遭了,他不會以為我肉身已經死了,把埋了吧!
或許是覺得黎淺在床上跑來跑去甚是煩人,一只修長白皙的手一把抓住她的后頸,提了起來。
謝深懶懶撐起身子,睜開眼睛,眼底一片清明,不像是剛醒的樣子。
黎淺一時覺得羞憤,拼命掙扎著,可她對上謝深,簡直是蚍蜉撼樹——不自量力。
可惡的人族小子,快放開我!
她忍不住喊出聲,可惜從兔子嘴里出來就是低沉的咕嚕聲,殺傷力為0。
謝深伸出食指抵住兔子的嘴,淡淡道:“別叫,難聽。”
黎淺愣了片刻,頓時又羞又惱,一時沒控制住,張嘴對著他的手就來了一口。
他的食指指腹霎時出現一道細微的傷口,正冒著點血。
謝深的反應倒是破耐人尋味,雙眼無神的看著那根手指,面不改色,不怒也不惱。黎淺也反應過來自己有些過分了,畢竟是她的救命恩人,自己卻恩將仇報。
她雙耳耷拉下來,停止了掙扎。
氣氛瞬間降到冰點。
所幸很快就有人來拯救她于水火。
“師兄,師兄,你起了嗎?”
是昨天來叫謝深的那個人。
還沒等謝深回應,他直接推門而入,看見黎淺時,他的眼睛頓時亮了。
“師兄,你竟然養了只兔子!”
他過來想摸黎淺,結果謝深反手將她放在了床榻里側。
“謝棠——”
“師兄我錯了,我下次一定敲門。這兔子能不能……”謝棠看上去就十七八歲的模樣,長相頗為稚嫩,但此時他看著黎·兔子的眼神顯得分外瘆人。肉麻的瘆人。
仿佛下一秒就要將她狠狠揉搓一頓。
黎淺為了保住自己的兔身,還是往謝深背后躲了躲。
謝深注意到她動作,淡淡說:“這兔子頗為兇狠,小心她傷著你。”
“小兔子怎么可能會傷到我!”謝棠自信道。
“你看。”謝深伸出那根還流著血的手指給謝棠看。
“啊!這么可愛還會咬人。”謝棠對黎·兔子霎時變了態度,迅速收回了躍躍欲試的雙手。
黎淺自知理虧,蜷縮成一團,不再有動作。
“有事嗎?”謝深起身。
謝棠:“月宮差人來說,那女子的病癥查出來了,畢竟是師兄你帶回來的人,所以叫你過去。”
“好。”謝深一口應下,目光若有似無地落在黎·兔子身上。
等謝深休整好了以后,便帶著黎·兔子出了門,身后跟著謝棠,對黎·兔子一臉避之不及的樣子。
“師兄,為什么要帶著這兔子啊?”
“怕它亂跑咬人。”
聞言,謝棠打了個哆嗦,“太可怕了。”
黎淺懨懨垂著頭,聞言更是羞愧難當。
他們兩人御劍飛過幾道山峰,彎彎繞繞到了一處煙霧繚繞下的房屋,這里的房屋都有一個標志性的弦月印在瓦、門、窗欞上。
而入口的大門上,刻著“望舒閣”三個大字。
他們剛到最里面那座屋子,屋內就出來了一位雋秀的女子,相貌溫婉,行為舉止落落大方。
“書月師姐,謝深師兄來了。”謝棠說。
“嗯,里面說話。”柳書月伸手示意。
柳書月是月宮大尊使南川憶座下,習得一手好醫術,說是妙手回春、在世菩薩也不為過。若是有她都治不好的病人,那就是真的無藥可救了。
謝棠正欲進門卻被柳書月一手攔下,“這些話我需跟謝深師弟單獨說。”
謝深微微點了頭。
“好吧。”謝棠看了看謝深,又看了看柳書月,委屈巴巴地說:“又不告訴我,太不講義氣了!”
話畢,謝棠就氣沖沖離開了。
謝棠這一臉小媳婦兒樣是怎么回事。
黎淺頓時來了興致。
柳書月望著謝棠離去的身影,似是有所顧慮,“他……”
“小孩子脾氣。”謝深不甚在意,自顧自地推開門,說:“正事要緊。”
一進門,黎淺只覺寒氣逼人,里面光線稀薄,左側窗戶透進幾縷陽光,右側則放了一扇屏風,屏風里側只有一點星火,其余再無光亮。
謝深徑直走向屏風里側,里面一張冰床正往外冒著縷縷寒氣,冰床上躺著一人,正是黎淺的肉身。
見到自己的肉身,黎淺很是興奮,眼睛霎時變得明亮有神。她探出腦袋來,正欲探究自己的肉身如何了,卻見屏風對面不僅沒窗戶,還擺了一墻的各種各樣的刀具,刀具下放了一張木桌,桌上除了擺放了些藥草,還有許多罐子,有的罐子里裝的是稀奇古怪的、漂亮的、丑陋的蟲子。有的罐子里裝的是各種蛇類,自黎·兔子一進來,那些蛇眼神就緊鎖在黎·兔子身上,透露著些許寒意。
這種被當成食物盯上的感覺真是讓人……毛骨悚然。
黎淺認命般縮回腦袋,使勁往謝深臂彎里鉆。
謝深靜靜看著她,默默施了幻術。
黎淺再偷偷探出頭時,那些蛇蟲便了無蹤跡了。
這時柳書月已經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