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熟悉的床榻,讓黎淺一夜好眠。
第二天一早,急促的敲門聲頻頻,把她的美夢攪碎了一地。
“誰啊?”
黎淺不滿地打開門。
只見謝棠背著一個包袱,手里拿著佩劍,興致盎然道:“黎姑娘,師兄特地吩咐我照顧你,還教了我進出結界的方法,簡直是天助我們啊!”
聞言,黎淺最后一絲睡意消失殆盡,只是她的肚子不太滿意,當兔子時跟謝深同吃了幾頓飯,這肚子就被養刁了。
本來神仙是不用吃飯的,只需吸收些天地靈氣即可,只是現在……
她捂住肚子,渴求地望著謝棠,道:“能不能先吃飯?”
……
就這樣,兩人磨磨蹭蹭了一個時辰,才出發。
謝棠擔憂道:“我們是不是耽擱太長時間了,還能追上師兄他們嗎?”
“放心吧,他們就在千楓城,跑不了。”
又過了兩個時辰,兩人這才趕到千楓城。
奇怪的是,千楓城上空無一人,落葉鋪滿街道,每踩過,就發出清脆的響聲,看起來正是一片荒涼之景。正當他們疑惑時,鎮子里突然傳出敲鑼打鼓的聲音。
兩人循聲走去,只見兩邊的房屋起起伏伏,在中間擠出一條道來,道路的盡頭則是層層疊疊的薄霧,撥不開也揮不盡。
敲鑼打鼓聲正是從那團霧中傳出,沒過多久,四個人抬著一頂大紅花轎搖搖晃晃出來了,身后還跟著敲鑼打鼓的婚禮樂隊。
那頂花轎搖晃著,離他們越來越近,就連霧氣也逼近了,叫人看不清那群人的臉。
“這群人不對勁,先走為上。”黎淺說。
……
隨之而來的,是一片寂靜。
不對,謝棠不是一向膽子小嗎?怎么這時一聲不吭?
她回頭一望,果然,謝棠消失了。
她嘆了口氣,直接飛到那頂花轎前,掀開簾子坐了進去。
轎子里還有一位“新娘”,對于黎淺的到來并沒有任何反應。
黎淺想也沒想直接掀開了“新娘”的蓋頭,火紅的蓋頭下是一張蒼白如紙的臉,雙眸微閉。
她一眼便看出,這位新娘子的魂魄正在逐漸衰弱,這是將死之人才會有的癥狀。黎淺只好給她注了一縷仙力,雖不能救她,卻能幫她減緩魂衰。
黎淺將法術聚于手上,撫過“新娘”的眼睛、鼻子、嘴巴。片刻,“新娘”睫毛輕顫,緩緩睜開了眼。
“你、你是誰?”新娘子迷茫地望了望周圍,看到黎淺的那一刻有些驚恐。
“我只是一個過路人,有人抓了我的朋友,我得跟著你才能找到他。”黎淺說。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新娘一臉疑惑。
“你不需要聽懂。”
新娘仍然一臉小心翼翼的模樣,看來是對她不放心。
“你……今天成婚?”黎淺問。
新娘緩緩咧開嘴,像是努力擠出的一個笑,“是啊,我今天好看嗎?”
慘白的臉上抹著血紅的唇脂,說不上好看,甚至有些瘆人。就在黎淺猶豫的幾秒,轎子停止了搖晃。
咚的一聲,轎子落地,鑼鼓聲消散,一道溫潤的聲音在轎子外響起。
“阿月,你來了。”
黎淺急忙施法隱了身形。
新娘見黎淺消失,詫異了一瞬。接著一雙修長的手伸進了花轎,新娘微笑著將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阿霽。”
黎淺也跟著出去了。
花轎停在一間看起來頗為破舊寒酸的院子前。
院子里擺了幾桌酒席,每個桌子周圍坐了許多人,但都一動不動,頭埋得極低,桌子上的飯菜看起來倒是鮮香可口。
這些人都并非實體,只有一縷虛魂……好像被困在這里了,而且十分虛弱,跟新娘子的癥狀一模一樣,魂域么……
魂域,簡而言之,是魂域主人生前執念所幻而成。生人魂魄入魂域,則會被魂域吞噬“生氣”,從而使魂魄陷入沉睡、衰弱,此之謂:魂衰之癥。
這里的生魂,縱然埋著頭,憑借衣著她還是認了出來。
謝棠的魂魄也在這兒,她連忙施法將院子里所有人魂魄護住,接著跟新郎、新娘進了屋子。
屋子里,新郎與新娘正在行拜天地之禮。
兩人的高堂上無人,沒有祝福聲,就這樣旁若無人地行完了禮。
從始至終,新郎始終是笑著的。這個魂域只有這兩個新人才有自主意識,且新郎身上沒有魂衰的跡象,只能說明他已經沒有“生氣”了,魂主想必就是新郎了。
緊接著就是入洞房了,新郎牽著新娘走進了后院的屋子。
她也跟著走了出去。
豈料她剛出屋子,一腳沒踩實,直接掉進了一個黑色的漩渦里。
“不好,被發現了!”
頃刻間,黎淺周圍環境迅速變幻,火紅的忘川花開到天際、河岸,風過時,能聽見萬物悲鳴的聲音。
“淺淺。”一位紅衣女子莞爾一笑,輕柔地撫上了她的頭。
她也變成了小時候的模樣。
那位女子在她夢中反復出現,她卻從來觸碰不到她,可今日,她卻能真實地感受到她的體溫。
黎淺心中莫名的情緒突然涌起,在夢中多次未說出口就被迫醒來的話,在此刻,竟然如此順利地說出。
她清晰的聽到,自己開口叫了那位紅衣女子一聲。
“母親。”
她遲疑地開口:“你……是我母親?”
那紅衣女子依舊溫柔:“是啊,我們淺淺長大了呢。”
黎淺百歲時生了一場大病,自那以后,她百歲前的記憶都消失殆盡了,也就是從那以后,她成了別人口中“有娘生沒娘養”的野孩子,除了名頭上掛了個“冥界公主”的名頭,實際上,整個冥界中人對她都是避之不及。
當年到底發生了什么?
為什么她一點都想不起來?!頭好痛……
頭痛欲裂之際,她慌亂地抓住眼前人的手,生怕她下一秒就消失不見,“當年到底發生了什么了,您去哪兒了?”
女子沒有回答,依舊笑著看她。這時,一陣狂風席卷而來,一株接著一株的忘川花被飛入天際,紅衣女子臉色大變,撫上黎淺的臉,認真地道:“淺淺,不要找我,不要去蒼云山。”
“為什么?蒼云山有什么?”
女子不答,只是像從前夢中千百次那般消失不見。
她下意識地沖上前,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攔住了去路。空中無端浮現一抹梨花的清香,熟悉又安心。
這時,一雙手驀地遮住了她的眼睛,聲音清冷干脆:“閉眼。”
“你來了……”她下意識地說。
最終還是失去意識,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