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寶兒坐在座位上，雙手不自覺地翻著書本。

她神情有些糾結，像是在思索著什么解不開的難題。視線一會兒落在周杳杳身上，一會兒又假裝不經意地轉移開。

周杳杳正在埋頭做題，并沒有注意到余寶兒的視線，剛好有一道題目不會，她正在專心早就答案。

余寶兒終于憋不住了，低了低身子，湊到周杳杳跟前，壓低聲音，“杳杳，你最近，是不是跟王老師走的太近了些？”

她神情嚴肅，一點兒也沒有平日里嘻嘻哈哈的樣子。

周杳杳連頭都沒抬，“沒有吧。”

她繼續研究著那道題的答案，仿佛余寶兒只是問了一個很普通的問題，這個問題普通到，壓根都沒有引起她的注意。

余寶兒皺著眉頭，仔細觀察著周杳杳的表情，“沒有嗎？”

她眼神犀利地盯著周杳杳的表情，試圖從上面尋找出一絲端倪。

“沒有啊。”周杳杳對著答案上的解析步驟，研究著這道題究竟用了哪幾個公式。

余寶兒看著從頭到尾，沒有任何情緒變化的周杳杳，心中松了一口氣。

在周杳杳眼中，王老師幾乎跟很多同學都是這樣，私下里相處的很輕松。

所以，周杳杳并沒有覺得，她跟王老師關系過于親近了。

又或許，在周杳杳的意識中，根本沒有距離感一詞。除非是有人讓她感覺到了危險，她本能的遠離，否則，她心中并沒有保持距離這個詞匯。

“你周六應該有空吧？傍晚的時候，一起出去走走？”王老師推了推眼睛，笑著看向坐在對面的周杳杳。

周杳杳愣了一下，是不是應該拒絕？要怎么拒絕？該怎么說？

那一瞬間，她想了無數個拒絕的方式，腦子里卻最終又一片茫然。

她張了張口，到底沒有說出一個字來。

“就這么說定了。”王老師看著她，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

周杳杳只覺得那笑容讓人有些不太舒適，卻沒有想太多。

也可能，她見識太少，根本不知道那笑容下隱藏著多么輕浮的意味。

這段時間，王老師總會把她喊到辦公室，跟她聊聊天，偶爾關心幾句學習的事，其他都是閑談。

這讓周杳杳心情很放松，也讓她對王老師放松了戒備，甚至，讓她產生了對他的仰慕。

在這里，沒有冰冷的言語，帶著貶低的指責，沒有壓抑的氛圍，她整個人都很輕松。

親切的笑容，溫和的聲音，偶爾的關懷，和幾句自我謙虛的玩笑，都讓周杳杳覺得：所謂君子，大約就是這般吧。

可她不知道，這些現在看起來無比輕松的氛圍，也是她噩夢的開始。

周杳杳放學時，走在回寢室的路上，思考著王老師的話。

她思想上認為，和男老師傍晚一起散步是極為不合適的，但她又覺得，王老師是位紳士，一起散步而已，好像也沒什么。

周杳杳有些糾結。

她并不知道，此時，她與王老師的相處，已經算是逾矩。

她一個人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昂頭看著天下的星星，連影子都顯得寂寥。

宿舍里，關系也并不是很團結。

其實，最初時，大家都一起玩兒的很開心，但是時間久了，總會因為性格原因，產生一些大大小小的摩擦。

甚至，會一個宿舍分成幾個小團體。

周杳杳沉默寡言，沒有跟別人起爭執的時候，但是，也因為她太孤僻的性格，幾乎被每一個小團體都排斥在外。

但是，她又因為性格很隨和，所以跟誰都可以相處的很好。

孤僻，是因為她不愛主動說話，如果沒有人跟她聊天，她甚至可以一整天一句話都不說。

隨和，是因為，只要有別人跟她講話，她都會很認真聽，并且給出反饋。雖然她說話簡短一些，但又不至于讓別人覺得，她真的很難相處。

周杳杳回到宿舍，室友跟她打了個招呼，周杳杳點了點頭，代表回應。

臨睡前，有兩個女生因為一點兒小事，產生了矛盾。兩個人相互說一些刺耳的話，誰也不肯讓誰。

這段時間，這兩個人經常這樣，剛開始室友還會勸說，后來發現，勸說根本沒用。

算了，反正也是只是無傷大雅的事情，兩個人鬧完矛盾后，又會和好如初，干脆就沒人再去勸了。

周杳杳默默把被子拉高一些，遮住了耳朵。

這一晚上，她做了一夜的噩夢。

周一時，又是平平無奇的上課時間。

周杳杳在課間難得歇了一會兒，趴在桌子上放空自己。

下一節課，是英語課。

鈴聲響起，周杳杳的心也提了起來。

她明顯感覺到，上課期間，王老師的視線落在她這里很多次。她不敢抬頭，不敢跟他對視。

周杳杳就這么緊張了一節課，連學習了什么內容都沒有聽進去。

即將要下課時，周杳杳才終于松了一口氣，卻怎么也想不到，王老師直接走到了她身邊，敲了敲她的桌子。

“下課到我辦公室去一趟。”

周杳杳猛然抬頭，對上他的視線，眼中是不可置信。

王春波眼神平靜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又繼續若無其事的上課。

周杳杳想著那雙沒有任何情感的眼睛，只覺得心中冒冷汗。

是要指責她嗎？是要罵她什么？是不是會訓斥她？

周杳杳攥緊手，只覺得整顆心都要跳了出來。

她很害怕，但是，她又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終于熬到了下課，也就是放學，同學們都相互追趕著，爭先跑出教室去吃飯，只有周杳杳，拖拉著腳步往辦公室的方向走去。

“報告。”此刻，辦公室里也沒什么人，只有隔壁班的班主任，正準備出辦公室。

他跟周杳杳擦肩而過時，深深看了周杳杳一眼。

很難說那個眼神里包含了怎樣的情緒，沉重，惋惜，至于什么別的，周杳杳就辨別不出來了。

很久很久以后，她才知道，那雙眼睛里還有一種情緒，叫做同情。

周杳杳只是心里覺得怪異了一下，就把這件事拋之腦后。

她慢慢走到王老師的辦公位前，垂著頭，一句話也不說，像只可憐的鵪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