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旅行團的時候,居然遇到了母校教韓語會話課的江老師,江老師好像有點躲著徐可,徐可叫了他幾聲他也跟沒聽見一樣。徐可追上去,江老師只好停下來跟她寒暄。他說:“我知道小秦和你那個韓國人剛結婚了,他也是很無奈,我們跟他說了,在中國,戀愛一般是要結婚的,不像在他們國家,戀愛和婚姻經常是兩碼事,戀愛了也不一定要結婚。他猶豫了一段時間呢,不過話說回來,你的性格和小秦還挺像的,呵呵。。”他干笑了兩聲,走開了。徐可望著他的背影,感覺自己這點人際關系已經都被這個感情的破局破壞掉了。
偶爾余總會跟團考察指導,有時在某個環節余總的夫人郝妮也會出現。郝妮的背景比較強,好像她父親是個名人,徐可具體也不太清楚她們家什么背景。余總每天腋下夾著個深棕色手袋走來走去,眼睛東看西看,透著一些聰敏。一天徐可上團,早上在酒店大堂召集客人,郝妮出現了,她站在后排默默地看著不做聲。老板夫人督陣,徐可不敢怠慢,生怕出了什么亂子被她看到。郝妮穿了一身藍色牛仔衣,長發利落地挽起在腦后。人很瘦,身材修長,她的頭總是傲慢地仰著,但是眼皮經常是耷拉著,若有所思的樣子。
上了大巴郝妮跟徐可坐在了一起,徐可不由得有點小緊張,因為郝總氣場太強了。中間她接了個電話,似乎是余總打來的,郝妮皺著眉頭跟余總掰扯什么事情,好像爭執起來了。郝妮氣呼呼地收了線,兀自念叨了一句:“這個余小亮!真是出息了!”徐可不知附和什么話才好。郝妮又繼續自顧自地說:“他以前可尊重我的意見了,這次的事這么重要,怎么都不問一下我的意見,我下午是不是得回去一趟。”郝妮問徐可:“有男朋友了嗎?”徐可躊躇地說:“前一陣分手了…感覺感情挺不好把握的…”郝妮犀利的眼光好像看穿了她:“唉,愁啥!人的一生可以有好幾次真愛的。”
到了草原上,分完房,吃過午飯,休息了一小時。下午的活動先是看賽馬,七八個當地牧民小伙子從遠處策馬狂奔從游客們的眼前沖過去,有的展示了一下藏馬鐙的絕技,還有在馬上倒立的,還有一個邊騎著馬疾馳邊附身從地上撿東西的,個個露出烏黑油亮的結實的臂膀,觀眾群里響起一片掌聲。徐可聽見旁邊兩個韓國女的在議論:“身材真的很棒啊,很精悍!”徐可聽說過有一個年輕的日本女游客還真看上一個草原小伙子了,愛上了他,把他帶到日本去了,甚至真的和他結了婚生了孩子,之后是什么情況就沒再聽說。
這些草原上的小伙子們天天騎馬摔跤,的確身材很不錯。徐可還發現過其中幾個小伙兒眼睛顏色有發綠的有發灰的,不知道有沒有一點混血的基因。拉著馬的牧民小伙子們看見客人們出來了,就紛紛拉著馬迎了過來,徐可大聲對客人們喊:“不要站在馬屁股后邊,小心馬會踢人!去了草原上注意不要騎得太快!注意不要松開韁繩…”客人們都坐在馬背上晃晃悠悠地走遠了,逐漸變成一列小黑點逐漸消失在草坡后邊了。徐可沒跟著去,站在原地等客人們回來。午后的陽光太強,不涂防曬或隔離霜的話感覺臉上皮膚很快就曬得又黑又粗糙,很多韓國女游客涂防曬都會把臉上涂得白白的。
郝妮則是一邊在草原上踱步一邊不斷地接電話,眉頭沒解開過。第二天早上五點徐可去叫客人起來去看日出的時候,那些女游客都正忙化妝,一邊舉著小鏡子照臉涂抹一邊抱怨氣溫低不好上妝,容易卡粉、不化妝沒法見人之類的。吃早飯的時候徐可沒看見郝妮,問司機郝總哪去了?司機說郝總跟一個小車回市里了,好像有什么急事需要她回去處理。
后來徐可跟團里另一個女導游在酒店分到同一間房的時候,那個女導游告訴她一個小道消息,她聽說余總公司一個女員工似乎喜歡上了他,被郝妮發現了。“聽她們說的,我也不知道具體情況,可能只是曖昧,沒到小三的程度,唉,我這嘴,又沒把門的了,你就當我沒說你沒聽見哦,主要咱也沒親眼見過人家都咋回事是吧?”
徐可回想了一下,上次回社里的時候,見余總坐在辦公桌后邊雙手舉著一張公司的簡介折頁盯半天,眼珠卻并不見挪動,盯著一個地方一盯十幾分鐘那種,有心事的樣子,也許人家在考慮公司的經營?又聽那個女導游說道:“上次聽郝總說過再也不出長差了。”“緋聞而已吧,這年頭,像他們那么有魅力的人哪能沒點緋聞呢?”徐可說。
但是還沒等看到傳聞的后續如何,參考別人是如何保衛愛情的,她的本年度導游季就結束了,不得不回到自身的虐戀戲碼里。
徐可只能繼續學習準備明年再考。一個秋天的夜晚實在難過忍不住打了一次他的電話,鈴響了第二聲他接起了電話,“是我”徐可說。“啊,是你…好久不見。”還是那熟悉的聲音,他的語氣居然還很溫柔,跟徐可聊了一陣,只記得通話要結束的時候他說:“你以后可能找不到比我好的了。”“是嗎?”
徐可努力忍住不再給他打電話,不想讓他更輕蔑自己。她每天除了給學生上課的事以外就在宿舍悶悶地學習韓語準備明年的考試。
寒假的時候,徐可懷著郁悶的心情回家過年。
路過BJ的時候,她下了車,還是住了站前旅店,白天就出去在大街上閑逛。在西直門外大街邊走著走著,忽聽身后一個男的叫她:“這位姑娘,我看你面有愁容,好像有血光之災啊!”徐可心里一驚,不由得停住了腳步。
只見這個四十多歲的男的穿了件深藍色貌似道袍的衣服,他自稱是某某道觀修煉多年的道士,道行頗深,還說他師傅是某某某,徐可沒聽清,也沒追問,只是惦記他說的“血光之災”,如果真有那可怎么辦。道士問了她生辰八字說給她起一卦,他擰著眉毛研究了一會,問她最近是不是心有愁事,徐可說是,他說:“談戀愛的事?”徐可點點頭。“不順利?是因為有第三個人?”徐可猶豫了一下,又點了一下頭。
他說:“你看,我說的對吧?你這里卦象里顯示有另一個女人,她對你有恨意,可能對你不利。”“啊?”徐可擔心地睜大了眼睛。“這個女人可能會想辦法傷害你,所以卦象里有血光之災啊。”“那…那怎么辦呢?”道士蹲在那里抬頭望向徐可,問:“你身上帶了多少錢?”徐可說:“兩百…六十塊。”
這男的笑了一下,從衣兜里掏出一個紙包,說:“我有破解的方法,絕對可以破解這個血光之災保你平安,但是得買這個。”他手上托著那個紙包,說里邊是一些解災符咒。徐可問怎么用?他說回家以后,找一個晚上,扔在十字路口即可。徐可問多少錢?他說兩百。徐可心想如果不買,回頭真的有災可怎么辦?只好掏錢買了裝在衣兜里。
道士忽然咧嘴沖她笑了:“姑娘,你不是說你是大學畢業嗎?我覺得你有點傻啊!太傻了!”徐可被說懵了,啥意思?一頭霧水地走開了。當然回家之后她還是找了一個夜間的時段,自己出門去把紙包扔在了十字路口,感覺放心些了。
寒假過完回來的火車當然又是很擠很難受,臥鋪買不到。徐可心想以后再也不要坐這樣遭罪的火車了,都坐傷了。好容易熬到站,在站前飯館吃了碗牛肉面之后打車回了學校。
岑岑還是經常來找她。一天傍晚岑岑又過來吃飯,說晚上她在聽英語外教的課,問徐可去不去。徐可正值郁悶期,想著散散心也好,就跟她去主樓聽課。教室里坐了十幾個學生,外教是位個頭不高的三十來歲的美籍華人,兩鬢頭發剃光只剩頭頂有些頭發,有些藝術家氣質。脖子里圍著條格子短圍巾,戴了副眼鏡,非常愛笑,對誰都是一臉笑容,而且他的笑容很好看。
他說他叫林良友,家在費城,他父親是個作家。他愛畫畫,有很多畫作,還把拍攝了他畫作的膠片給大家看。他的課堂氣氛很輕松,會讓每個人念一小段課文然后他講解。念到photography這個單詞的時候,他說有些中國人會念得很奇怪,特別好笑,然后他按怪讀音念了一遍,大家都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