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媞的車剛入宮不一會,迎面就遇上了六公主蕭若寒的轎攆。
二者相遇,行駛的方向剛好相反,互不相讓。蕭若寒讓人把轎攆停了下來,蕭媞的馬車也被迫停了下來。馬車的停止讓蕭媞皺了皺眉,車外的宮女前來通報:“殿下,是六公主,與咱們堵住了。”
蕭媞冷聲輕笑了一下,起身下車,打算好好會會蕭若寒。
蕭媞帶著笑,見蕭若寒坐在轎攆上,漫不經心地擺弄著自己的指甲,又反復看了看。
蕭若寒肆意又不失規矩的那樣靠坐著,下巴高高抬著,眼神低垂,臉上沒有什么表情......似是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六妹妹,好巧啊。”蕭媞沒計較什么,先一步打破沉默開口說。
“五姐姐,是你啊,我當是哪個下賤胚子,這么不長眼,也敢擋了本公主的道呢。”蕭若寒抬起頭,看向蕭媞,馬上揚起笑容,在旁人的服侍下走下轎攆。蕭若寒快步走向蕭媞,雙手握住蕭媞的手,“幾日不見,倒是想念姐姐。”
“若是想念得緊,也未曾見妹妹來昭陽宮看本宮啊。”蕭媞反手握住蕭若寒的手,笑得能掐出水似得,輕柔地說,“姐姐倒是忘了,妹妹如今還同靜妃娘娘住在一起,靜妃娘娘管教嚴厲,定是不許妹妹隨意外出的,不似本宮獨自住在一個宮里。”
“姐姐好福氣,貴妃娘娘去世后,父皇念著那份舊情便是更疼愛姐姐了,這可是獨一份兒。誰想也是求不來的。”蕭若寒的笑僵住了一下,便又很快開口說,“姐姐這是從劉大人的府上剛回來嗎?婚事這才剛定下來,姐姐就這么著急,上趕著討好婆家嗎?”
“是啊,妹妹不是說了嘛......就著父皇這獨一份兒的疼愛,給本宮賜了這么好的婚事,本宮自然是高興還來不及了。這京城中還有哪個男子的才華比得上劉相之子劉硯呢?”蕭媞抬手摸了一下蕭若寒頭上的發簪,順手又撫了撫蕭若寒嬌柔的臉蛋,“接下來為了南周繼續保持和睦的局面,南周的一位皇子兩個月后就要來大魏了......”
“此行的目的便是與大魏聯姻,你說父皇會把誰指給南周皇子......”蕭媞貼近蕭若寒,用自己的臉貼了貼蕭若寒的臉,便在蕭若寒的耳邊輕聲說,“你說究竟是誰才能體現大魏的誠意呢?”
蕭若寒長得偏幼態,自小養在生母靜妃崔含瑛身邊,崔含瑛是大魏第二大士族清河崔氏的嫡女,尤其是這一代家主手握重兵,雖常年征戰在外,但戰功顯赫,讓崔含瑛在宮中硬氣不少,尤其是停戰后,清河崔氏的勢力回到京城,崔含瑛變成了唯一一位能和皇后劉婉容一個口氣說話的人。
母族勢力強大,將蕭若寒也養成了如今囂張的模樣。崔含瑛是有些手段的,但膝下無子,當整個家族的寵愛都落在蕭若寒一人身上時,崔含瑛那些謀權爭寵的計謀蕭若寒就學不上什么了。
聽到蕭媞的話,蕭若寒的臉瞬間冷了下來,退開一步,將臉別過去說:“問我做什么。”
蕭若寒也聽說了南周要派一位皇子來大魏與之聯姻,但沒有多想一步,蕭媞既嫁了出去,這樁婚事便一定會落到自己的頭上。
“好了,本宮要走了。”蕭若寒暗暗咬了咬牙,衣擺下的手不自覺捏緊了許多,看著蕭媞笑著,心里涌上煩悶。
蕭媞看見蕭若寒生氣的小表情,心中升起了趣兒,本想退一步讓蕭若寒轉身朝著來時的方向坐著轎攆走了......這是故意來堵她呢......
蕭媞留在原地笑了笑,心中想著:這就被嚇到了?
蕭媞沒有停留多久便上了馬車回宮。
......
蕭若寒回宮的第一步便是踏入了崔含瑛的寢宮,聽了蕭媞的話,蕭若寒心中不免有些許發慌,腳步越來越快,衣裙被擺動的幅度也越來越大。
踏入寢宮,蕭若寒就急促地開口:“母妃......母妃......母妃!”
崔含瑛側身躺在貴妃椅上,纖纖玉手扶著額頭。
靜妃就這樣倚靠著,即使是年快四十,歲月也難磨滅那姣好的面容,皮膚白皙如年輕女子吧般,皺紋又是少之又少,真是叫人好生羨慕。
黃金發簪戴在頭上不會俗氣,更多的是貴氣。
聽見蕭若寒慌張的語氣,崔含瑛睜開眼,皺了皺眉說:“這是怎么了,慌慌張張的失了規矩。”
“母妃母妃,兒臣有一事問你。”蕭若寒跪坐,湊在崔含瑛的身邊。
“嗯,你說什么事吧,把你急成這樣。”崔含瑛眼含笑意,開口說。
“母妃,兩個月后,南周皇子目的是前來聯姻......現下蕭媞已經被父皇指給劉硯了,為了能夠與南周保持關系,是不是只有讓兒臣去聯姻了?”蕭若寒說著,眼睛的淚水就馬上涌了上來,咬著唇,害怕極了。
“怎么?你現在才想到這一層嗎?”崔含瑛看著自己的寶貝女兒,笑著說,“前幾日,蕭媞的婚事下來,你不是挺開心的嘛,說是這只是你父皇為了鏟除劉家而利用蕭媞的手段罷了。”
“但是這兩件事根本就不一樣啊......她留在京中,兒臣是要去異國他鄉,沒有機會再回來了......”蕭若寒有些許崩潰,帶著哭腔,開口說話大聲了些許。
“若寒,你父皇利用了蕭媞,現下要利用你,你便受不了了嗎?”崔含瑛起身,笑了笑,伸手擦掉蕭若寒臉上的眼淚,輕聲說,“你記住,你父皇會愛別人,他對你的,對蕭媞的疼愛都是真的,但是他終究最愛的只是他自己。我們不過都是他的棋子......每一個人都是可憐人......陛下的寵愛是靠不住的,召之即來揮之即去,把握不住。”
“美貌也好,寵愛也罷,這唯一靠得住的只有你自己你可知?”
蕭若寒看著崔含瑛的眼神有了些變化,似是明白了些什么,低下頭,眼神看向地面。
女子處世本就艱難,更何況男權當道,從來只講究什么女子要遵循三從四德,在家從父,在外從夫......《女德》《女訓》倒是一本接著又一本,都是為了控制女子......怎從未有什么《男德》《男訓》呢?
難道女子天生便是受人擺布的嗎?
這世間不公,真是叫人......恥笑......令人惡心......
崔含瑛雖背靠母族,但也不過是一枚棋子,是一個可以維系清河崔氏地位與門楣的工具。
但在宮中這也成了崔含瑛最大的底氣,個人的利益是與家族所捆綁的。蕭若寒既是皇家的公主,更是清河崔氏出來的公主。
崔含瑛的底氣也即將成為蕭若寒的底氣......
蕭若寒的眼睛更紅了,撲向崔含瑛的懷中。
崔含瑛抱緊蕭若寒,語氣堅硬地說:“若寒,你放心,母妃絕不會讓你去聯姻......本宮在一天,清河崔氏便就會護你一天!”
......半晌......崔含瑛突然笑出聲:“自然,本宮也不會放過蕭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