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御栢用犬齒撕開手腕上的結痂,血珠滴進草莓蛋糕的奶油里。月光把血跡照成黑色,像他父親酒瓶里泡的那些不知名藥材。
手機屏幕亮起,姐姐發來的消息:[哥,爸爸知道你跑出去了在罵人,我和妹妹幫你擋著,你今晚別回來]
他盯著消息看了很久,最終只回了一個“嗯”字。
昂貴的腕表被摘下來扔在草叢里。月光照著表盤背面刻的字——“給我們最愛的阿白“,姐姐和妹妹去年送的生日禮物
多可笑,全世界最好的姐姐妹妹,偏偏生在把他當空氣的姜家。父親酒醉時說過最清醒的話:“你要是個女兒該多好?!?/p>
。。。。。
左禚祁在鋼琴聲中驚醒。
夢里母親的手指拂過琴鍵,彈的卻是姜氏集團的上市鐘聲。床頭的禮盒里,靜靜躺著方雁北從維也納帶回的樂譜——扉頁燙金字體卻寫著《致未來的姜太太》。
山頂傳來動物般的嗚咽與瓷器碎裂的聲音。
姜御栢正用石塊磨指甲,指縫里全是血和泥,手臂上剛劃開的傷口淌著血,正一滴滴滴在粉色的奶油里。
聽到腳步聲,他頭也不抬:“怎么,方雁北沒留你過夜?“
月光照亮他腳邊的東西——被肢解的玩具熊,撕碎的鋼琴譜,還有...她的水晶發卡。
“你偷了我多少東西?“她踢開玩具熊的頭。
“夠開個博物館了。“他咧嘴笑,露出沾血的虎牙,“你扔掉的橡皮,用剩的唇膏,體育課換下來的發繩...“突然拽過她手腕,“現在多件活體展品?!?/p>
“怎么還沒走?”她問。
姜御栢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不算笑的笑:“等你回來揍我第二遍?!?/p>
她沒接話,走到他身邊坐下,伸手去碰他血跡斑斑的手指。他猛地抽回手,眼神陰鷙:“別碰,臟?!?/p>
“你才不臟?!八龔娪驳刈н^他的手,用裙擺擦掉血漬,“自殘的戲碼演夠了嗎?“
他盯著她,突然笑了:“左大小姐現在是要救贖我?“
“不?!八砷_他,望向遠處不久前還燈火通明的豪宅,“我只是想知道,你今晚到底在發什么瘋?!?/p>
夜風沉默地橫亙在兩人之間。
許久,他開口,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我討厭他和你說話的語氣?!?/p>
“誰?方雁北?“
“他干干凈凈的,什么都好。“姜御栢扯了扯嘴角,“不像我,連喜歡你都像在污染你?!?/p>
左禚祁轉過頭,月光下,他的側臉蒼白得近乎透明,睫毛投下的陰影遮住了眼底的情緒。
她突然伸手,指尖撫上他鎖骨下方的一道舊疤:“這是什么?“
他身體一僵,下意識要躲,卻被她按住。
“十歲?!八麊÷曊f,“我爸喝醉了,說姜家不需要沒用的兒子?!?/p>
她的指尖微微發顫,順著那道疤往下,又碰了碰他腰側的一處燙傷:“這個呢?“
“十二歲,他嫌我彈鋼琴吵。“
每道傷疤都是一段往事,每段往事都刻著“不被需要“的烙印。左禚祁忽然覺得呼吸發緊,胸口像壓了一塊石頭。
“栢。“她輕聲叫他,“我離開不是因為方雁北。“
他猛地抬頭。
“我需要時間?!八蛔忠活D地說,“不是放棄你,是要變得足夠強大?!?/p>
他的喉結滾動了一下:“多強大?“
“強大到——“她露出一個明媚的笑容,“能親手毀掉所有能阻止我的東西。?!?/p>
“姜御栢。”她突然連名帶姓地叫他。
“干嘛?”
“你剛才說的那些……”她頓了頓,“是不是在吃醋?”
他的耳根瞬間紅了,嘴上卻硬得很:“少自作多情?!?/p>
她忽然笑了,伸手揪住他的衣領,迫使他低頭看她:“那你為什么不敢看我?”
月光太亮,照得他無處可逃。
“左禚祁?!彼а狼旋X,“你真是……”
“真是什么?”
“真是……”他猛地低頭,落下幾滴滾燙的淚水。
野薔薇的刺扎進掌心,他卻覺得,這點痛根本不算什么。
月光無聲流淌,他的眼神一點點暗下去,最終歸于沉寂。
他站起身,背對著她,“回去吧,你媽該找你了?!?/p>
她沒動,只是仰頭看他:“你原諒我嗎?“
他頓住,半晌,低低笑了一聲:“我有什么資格不原諒?我們……都是囚徒與困獸罷了?!?/p>
夜風卷起地上的蛋糕殘骸,奶油黏在鞋底,像一場未能圓滿的慶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