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晚上考古社的活動結束之后,秋綾因為盛冕垠的軟弱批評了他一番,然后便揚長而去。但是沒過多久,她就發來一條消息,單獨約盛冕垠前往距離學校不遠的天萃夜市享用夜宵。
“緬因貓十點半你給我出來,天萃夜宵攤見。”
簡短一段微信,沒有別的廢話。
盛冕垠呆坐著,淺笑著搖了搖頭。這喜怒無常的,也不知道她想干啥。不過他尋思著,雖然他現在勞累不堪,什么人也不想見,正好現在也是他自己心情不太好的時候;能和秋綾出去吃個夜宵,也是好的吧...說不定也能把當下這種疲勞,打消掉一部分。
到現在,他仍然穿著白天在湖金中心穿的那身不太合身的西裝;一大早他就油頭垢面地出門,經過了一整天的勞累之后,那種邋遢簡直是比早間更甚。他糾結著,現在還有時間,是否應該回寢室換身干凈的衣服,洗個澡之類的;但是最終,惰性還是戰勝了這種想法,他懶得再回去收拾了。
其實還有個原因吧,秋綾又不是他女朋友,而且他也知道兩個人不可能在一起,那收拾打扮從實用主義的角度來說就顯得毫無必要。
此刻,一陣困意襲來。盛冕垠于是在手機上定了一個晚上十點十五分的鬧鈴,便在臺子上趴下睡了。預留十五分鐘時間,然后走路到天萃,時間上完全是夠用的。由于疲勞,他很快便沉沉入睡了。
然而,他并沒有被手機鬧鈴吵醒;吵醒他的,反而是熟悉的電話鈴聲。他驚坐了起來,看了看閃爍的手機屏幕,上面顯示著:李秋綾來電;再看看手機左上角顯示的時間:10:40。他趕忙滑動手機接聽了電話。
“你不來了是吧緬因貓,不來也不跟我說一聲。”語氣中又是充滿了興師問罪的意思。
無論怎么說,遲到都是不對的;盛冕垠也是趕忙解釋:“沒有沒有,我太累了,剛才不小心睡過去了,稍等一下我現在就來。”
“你夠了盛冕垠,人家為了這趟出來準備了一個多小時,居然讓我等你。你快過來吧。”
盛冕垠早些時候那種心煩意亂,此時似乎已經被那種遲到的負罪感所覆蓋,他趕忙狂奔出基礎樓,向著天萃廣場的方向狂奔而去。天萃廣場位于校園最南邊隔著馬路的位置,盛冕垠的狂奔,倒是引起了路上不急不慢正在散步的學生們的注意,紛紛朝他投來異樣的目光。
“這家伙應該是約會遲到了?這滿臉慌的,現在還沒正式開課,能這么火急火燎的事情除了約會遲到我也實在是想不出來別的了。”迎面走過來一對小情侶,男生瞄了狂奔的盛冕垠一眼,小聲說道。
“我覺得不是,他這個樣子約會去,實在是太邋遢了吧...”女生說。
等他終于狂奔到天萃路上那充滿煙火氣的夜宵街時,可以看到,已經有數不清的商販,將夜宵餐車停成整整齊齊地兩排靠在馬路兩側;路上是成群結隊,熙熙攘攘并吵吵鬧鬧的學生,和剛才靜謐的校園小路,瞬間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可是,這里這么多人,他環視一周,愣是沒有找到秋綾的身影。正準備掏出手機撥打電話,突然,有人從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一回頭,眼前的景象簡直令他直接愣在原地,似乎是過了十幾秒鐘才反應過來。
眼前是一個穿著露著鎖骨的黑色連衣包臀裙的,穿著十分性感的女生,頭上戴著一頂黑色的帶鴨舌的貝雷帽,深棕色的及胸長發柔順地搭在肩膀上;腿上是巴黎世家出品的帶有印花的黑色絲襪,腳踩一雙黑色綁帶高跟涼鞋——一身全黑,但是也回頭率十足。
臉上畫了很濃的妝,粉底似乎比平時涂得更厚,深色眼線在路燈的照射下清晰可見;一雙大眼睛有些埋怨地看著盛冕垠。
盛冕垠用了很長時間才反應過來眼前這個女生這是李秋綾,之所以用了那么久,那是因為這完全不是秋綾的穿搭風格;她平時最長穿花格子連衣裙或者是運動服運動鞋,走的是清純路線,突然穿成這樣,那自然是讓人完全無法相信。
“你...怎么成這樣了...”剛吃了一驚的盛冕垠磕磕巴巴的說。
秋綾完全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所以你知道了吧,我準備這一身出來容易嗎,你居然差點放我鴿子,真氣死我了,我跟你說,夜宵你得請我,我要吃最貴的。”
盛冕垠沒有接著往下問了。雖然他一直把秋綾當做朋友,但是畢竟之前對她有好感,所以看到她這樣性感的打扮,竟感到有些心跳加速。
盛冕垠便帶著秋綾在“炭烤海鮮”的攤子邊排起了隊;攤主是一對年輕夫婦,專烤各類海鮮,有海魚、大魷魚、生蠔、扇貝等等;雖然這些食材其他地方也能吃到,但是給他家這么一烤,鮮美而不腥氣,咸香而不重口,在這附近絕對是獨一份的。每天晚上這里都要排上很長的隊,不少學生都會到他家“來份海鮮。”
哦當然了,也還有另外一個原因,他家的海鮮,也是整條街的小吃里面“最貴的”。這不是秋綾剛剛這么說的;遲到畢竟是不對的,他這也彌補一下自己遲到的過失。
“秋綾,你要跟我說招新的事情嗎?我剛才呢,已經群發了消息,但是很奇怪,剛才沒有人回我,不知道現在有沒有人回了,我沒看手機...”說著,便準備從兜中掏出手機;但是這個動作卻被秋綾攔了下來。
“緬因貓,算了不叫你外號了,太出戲;也不叫你名字,不親近。這樣吧,我以后叫你垠子,或者阿垠,你自己選一個。”
這女人想干啥...哪根線搭錯了吧,她之前從來也沒有這樣過。
見盛冕垠傻傻愣著沒有回應,秋綾也就幫他選好了。
“那就叫阿垠算了。今天不想聊工作了,除了考古社,聊什么都行。”
“秋綾,你沒事吧...覺得你今天,很不一樣。”
“沒什么不一樣的啊...”
不過盛冕垠微微聽出,她這句話微微顫抖,有種神經質的感覺。
“阿垠,你相信有平行宇宙嗎?”秋綾接著說道,邊說,她便同時抬頭仰望星空。今天天氣晴朗,漫天的繁星猶如無數的砂礫,鋪灑在浩瀚無垠的沙漠中。
“平行宇宙?那是什么?就是超級英雄漫畫里面的那種平行宇宙嗎?”
“差不多吧,你也可以這么理解。”
盛冕垠思考片刻:“你看,天上有這么多星,永遠數不清;我相不相信有平行宇宙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要相信;只要你相信,那便會有;也許現在沒有,也許是一萬年以后呢;但是終歸會有。”
“那我相信,會有一個平行宇宙,我會在那里很幸福地生活著。”秋綾的聲音顫抖的更厲害了。
“你到底怎么了?”盛冕垠再也憋不住內心那種疑慮,準備要打破砂鍋問到底。
“待會跟你說。”秋綾安靜了下來。
此時燒烤排隊已經快要輪到他們;二人就像剛才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看著燒烤攤,想著吃些什么。食物都是烤好的,排到之后可以直接打包帶走,無需等待。秋綾沒有客氣,兩人一共點選了三百多塊錢的海鮮。很快,盛冕垠買了單,兩人拿著滿滿的兩大包海鮮離開了攤子,在旁邊找了一張沒人的餐桌坐了下來,拆開了海鮮的袋子便準備用餐。
“剛才你想說什么來著?”
“我爸我媽要離婚了。”
“為什么?我記得之前還好好的。”盛冕垠有些驚訝。
“我爸在外面有女人了。”秋綾只說了這么言簡意賅的一句,便沉默不言,心事重重。
“這...抱歉,我實在不知道這種事情應該怎么安慰你...”盛冕垠停下筷子,也低下了頭。
“沒關系...其實他本來就是那樣的人,以前他也干過,這次他是根本不想過了,就說要離婚,我媽二話沒說就答應了,她也受夠了。我其實根本不想認這個父親了。”說著,便悄然地將穿著黑絲的大腿抬到了盛冕垠的膝上。盛冕垠下意識地往后避了避,但是餐桌板凳之間空隙太小,沒有避開,秋綾還是將腿翹了上去。她之前完全就不是這種人,可能因為這種事情受了打擊?具體為什么,盛冕垠也不知道,也解釋不清楚。
“你這是干什么?雖然你的事情我很難過,但是都說好做朋友了,這樣不太好吧?你不去英國了?”盛冕垠感覺到明顯有些心跳加速,但是理性告訴他,不能這么做。
“去啊,為什么不去,我媽跟我說了,她還能負擔得起。再說都已經申請過了。”
“所以我們是不可能的。你別這樣。”盛冕垠用手把她的腿放回地上,然后把板凳往后抽了抽,坐的離她遠了一些。“我不想最后連朋友都做不成。抱歉。”
“也罷。”秋綾冷笑了一下。臉上完全沒有盛冕垠平日里見到的那種燦爛而陽光的笑容。“所以我才會問你,平行宇宙...也許在某個地方,我們可以在一起,我也能家庭美滿,不會這樣滿臉愁容,不會這樣沒人關心沒人疼。”
“會有這個地方的,你只要相信,就會有。但是現在你一樣也可以活成自己啊。你的路還很長。”
“嗯。”秋綾沒再說什么。低頭開始吃桌上的海鮮。
也許是因為心情不好,這天的秋綾特別能吃。兩人不一會兒就將所有的炭烤海鮮一掃而空。
看著桌上橫七豎八的塑料袋和空殼,盛冕垠打了個哈欠:“時候不早了,該回去了,早點休息吧。不然我送你到樓下。”
“好...”
秋綾打開了隨身攜帶的小包,在里面翻找什么東西;然后突然停頓了一下,表情驚訝,然后繼續低下頭翻找。
“找什么呢...”
“我宿舍鑰匙卡找不到了...不知道落在什么地方了。”
“怎么這么不小心,趕快給室友打電話啊...”
秋綾神色慌張,背對著盛冕垠,拿著手機撥打了兩個電話,第一個嘟嘟嘟想了半天;最后一個電話終于接通了。
“你在宿舍嗎?啊,什么?今天在朋友家住?不回宿舍?好吧,打擾了...沒問題,明天回來一起吃飯。”
掛了電話,秋綾一臉難看地搖了搖頭:“這怎么辦...這個點物業也已經下班了,沒人能幫我開門了。”
這該如何是好,那就讓她在附近找個酒店住一晚吧,盛冕垠想著。
“你訂個酒店住一晚。怕黑的話我送你到酒店便是了,然后我自己回天星宿舍。”
秋綾安靜地點了點頭。
天萃廣場旁邊就有好幾家住宿條件不錯的酒店,她隨便訂了一家。夜里的天萃廣場不像不遠處的美食夜市,基本上沒有什么人,也沒有什么燈。沿著昏暗的小路,盛冕垠一直把秋綾送到了酒店門口,等到燈光照亮了前路。
二人默契地在酒店門口停了下來。
是時候回去了,盛冕垠真的已經很困了,不但全天精神集中,而且還得不到足夠的休息。本來只是出來吃個夜宵,不至于搞到這個點。
秋綾拿出手機,檢查酒店的訂單。
“秋綾,這里面有人。我就送你到這里吧...我回去睡了,真抱歉今天起得有點...”
還剩一個早字沒有說出口,他就看到秋綾看著手機的臉上露出了非常驚恐的表情,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東西。
“你看吧...”秋綾把手機遞給盛冕垠。
盛冕垠接過手機,屏幕上是一則新聞頭條:大湖市高等教育區連環酒店強奸殺人案:三人遇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