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監還是按捺不住自己的疑問，因為自己在出門前，被皇上囑咐是兩張圣旨夾在一起遞給謝大人的，但內容他沒有查看。

或許是一心的苦沒人傾訴，或許是不認識的人傾訴的更為自在，君臨越就這樣和小太監攀談了起來。

“你是何時入宮的？”君臨越問道。

“奴才小的時候，家里父母遭遇了災難，奴才便被賣進了宮里，大概是六七歲入的宮吧，進宮也有六七年了。”

“六七年了，沒聽聞朕和謝帝師之間的傳聞嗎？”君臨越看著小太監小心翼翼的樣子，笑了一聲。

小太監見皇上笑了，心里也愈發大膽起來了，“嘿嘿，奴才聽過，倒是奴才覺得都是無稽之談，都是下面人瞎編的，宮里的傳聞自然是信不得的。”

“嗯？”

“奴才說出來，皇上別治罪啊。”小太監小心翼翼說道。

“今夜就當是你我二人的閑談，沒有皇上和奴才，你隨意說就是了。”

“其實，奴才在進宮之前，就聽說宮里面的貴人睡覺都是白玉，用的都是金銀，喝的是瓊漿玉露，吃的是山珍海味，房子都是金子鋪成的，走的路都是玉，還說皇上、太子啊，都是龍變成什么的。可是，奴才進了宮才發現不是這樣的，吃的用的和我們尋常百姓沒有區別吧。但是——”

“但是什么——”君臨越饒有趣味的看著小太監。

“但是奴才覺得總覺得少了點什么，就像剛剛馮總管剛剛念皇上的圣旨一樣，奴才聽不懂。”小太監跟在皇上身后，繼續說道，“對林將軍，皇上都是封賞，很多賞賜品，更多的是一種獎賞。但是對謝帝師，感覺更多的是贊美，而且皇上為了謝帝師開辟了女子為朝的先例，應當是不一樣的，但是不一樣在哪兒，奴才說不清。”

“哈哈哈哈——”君臨越停下腳步，這才正視小太監，借著身后不遠處的燈光看清了小太監清澈的眼睛，面容不過是清秀，但是一雙眼睛卻增加了不少神采。“你這雙眼睛倒是難得。”宮中竟有眼神如此干凈的人，君臨越也是有些驚訝。

“這話，除了皇上，曾經也有人同奴才講過。”小太監想起那人，眼神在黑夜里也更加亮了。“她當時見我也是夸我眼睛干凈，還說在這宮中這雙眼睛倒是可惜了。”

“然后呢？”君臨越轉身繼續走，今天他也不想回廣清殿了，不想看著眾位大臣的神情，今日他就想放肆一下。

“她也問了奴才家中還有何人，聽聞家中無人了，她也是嘆了句可惜，還告訴奴才人若自賤，必賤到底；人若自貴，無人賤之。”小太監回憶道。

“那她沒想帶你離開嗎？”君臨越走到御花園的涼亭前，看著面前的百花，對身后的小太監道。

“奴才想她是想的，但是奴才是宮里的人，雖然多一個少一個很難發現，但是能出去倒是很難的。”小太監說道。

“那你之后見過她嗎？”君臨越大概猜出來了，估計是因緣際會進宮的，無法帶人出去。

“見過的，奴才如今能在皇上身邊伺候，其實就是想多見見她，看她能不能認出奴才，這樣奴才就能告訴她，奴才沒有輕賤自己，還好好活著的。”小太監繼續說道，“而且剛剛皇上也說奴才的眼睛難得，想必她見到奴才，奴才也絕不會讓她失望的。”

“你倒是赤子之心。”君臨越倒是有些贊嘆這小太監的心意，戲謔說道，“這么說來，她還是朕身邊的人？是哪個宮女，朕讓你們見見啊？”

小太監頓了頓，沒有接話，看到了百花，似乎想起來了什么，“皇上，百花宴快到了，這些花也快要開了，到時候宮里又是熱鬧起來了。”

君臨越作為帝王怎么猜不出小太監不想說的心思，倒也沒點明，只是點了點頭，“陪朕回明德殿吧，朕乏了，朕要安寢了。”

小太監慌慌張張說道，“皇上不回廣清殿和眾位大臣同樂嗎？”

君臨越笑道，一點小事就把他嚇得，“無礙，朕也不是第一次沒有參加回宴席了，隨朕回宮吧，然后你去告知馮公公，說朕安歇了就好，其余的他會安排好的。”

“奴才明白了”。小太監恭敬地說道。

小太監這一回話，君臨越倒是明白了小太監用意，是告訴君臨越二人只是出來走走，并無其他事情，倒是機靈。

“以后你就跟在朕身邊伺候吧。”君臨越看著身邊的小太監，今夜和他出來走走，心情倒是好了不少。

“謝皇上！”小太監眼里都是喜悅，黑夜中那雙眼睛更顯得熠熠生輝，心想自己還會遇到那個人的。

二人一路上沒有遇到什么宮女太監，只是偶爾遇到巡邏的御林軍，到明德殿已經是戌時三刻了，小太監見皇上安歇了，自己也去通知馮總管。

廣清殿。

眾位大臣見皇上離去了，也更肆意了一些，陸柒和林騫避開了人群，到了殿外的一座假山后，陸柒扯著林騫的衣領，問道：“謝帝師呢？她怎么沒回京，不是讓你護她周全的嗎？”

林騫用手甩開陸柒的手，征戰沙場后，他也不是當初那個少年了，衣襟任人抓著，“本將軍再告訴你一遍，陸柒，陸丞相，是謝帝師自己不愿意回京。”

“那你怎么不攔住他？”陸柒上前逼問，“你林大將軍，武藝高強，連個人都攔不住嗎？”

林騫冷哼一聲，轉身掩藏自己的苦笑，“她想做的事情，沒人攔得住她啊。不然，你陸大才子，當初怎么不攔住她，讓她不離京啊。”

陸柒聞言，面色頹然道，一言不發。

二人都有些失魂落魄，反倒是無人發現假山暗處的身影。

一場慶功宴，不歡而散，眾位大臣都不約而同的選擇不提起謝帝師這個人，粉飾太平。

七年前。

八月十五，君越國迎來了一年一度的百花盛宴。

君越國每年的八月十五，皇宮會舉辦百花盛宴，邀請名門世家、商賈貴胄的子女入宮，在御花園吟詩作對，奪得魁首的會獲得皇帝的賞賜，換而言之，也就是變相的相親會。在百花宴上，若是男女二人心意相通，回家就可向父母提起，若是雙方都同意，擇日成親，也算是一段佳話。另外，君越國的男女大防不嚴，女子出門不必掩面，和男子見面只要是大庭廣眾之下，也無傷大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