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巴比倫王妃”?
看著一臉嚴肅胡說八道的納布一姆,洛西很想插個嘴,鼻底卻突然一熱,她以為是鼻涕,伸手才見是紅色。
“啊,公主殿下,您流血了。”最先看見的是艾米婭,嚇得尖叫。
薩瑪伊立即摸出隨身攜帶的布帕過來。
孜弗一聲“小殿下”,大家七嘴八舌,如臨大敵,現場亂作一團,洛西腦瓜子被吵得嗡嗡地。
“你們都散開,別圍著她。”納布一姆喊道。
眾人聽話,騰了些空,納布一姆走到她面前。
看著他緊皺的眉宇,布帕捂鼻,微微仰著頭的洛西故作輕松解釋。“沒事,流鼻血而已。”
他卻半分玩笑半分真地說。“你流血可不是什么小事。”
“公主殿下,奴這就送您回去。”艾米婭眼眶紅紅的,自責沒有伺候好她,也是怕尼布的怪罪。
“不用回去,我馬上就可以給她止血。”納布一姆說。“孜弗,去取些備用的苜蓿搗碎煮水。”
“是,舍赫。”孜弗也慌了,急急忙忙朝一頂帳篷跑去。
“沒事,大抵是這沙漠里太干太熱,你還沒適應。”納布一姆對她安慰道。
洛西也覺得沒什么事,小時候第一次流鼻血,都奇就帶她去過醫院,醫生說是什么陰虛火旺體質,內熱重,需要長期的飲食調理,所以她的飲食一直很清淡。但是來了這里以后,每天每頓都有羊肉,還各種甜食加碼,說真的,她有點吃不消,口腔里現在還長著一個潰瘍,已經好幾天了。
“大殿下來了。”艾米婭害怕地直往洛西身后躲。
洛西側頭,看見尼布領著薩爾塔和三兩個士兵從遠處朝這邊過來,一個個高頭大馬,強烈的壓迫感絕塵而來。
而其他的貝都因人開始拾撿身邊一切能稱手的家伙。
納布一姆見狀,斥道。“干嘛?想打仗?你們這幾個老弱婦孺打得過人家的精兵鐵騎嗎?都給我放下。”
話間,尼布已近跟前。
他什么也沒說,只是看著洛西鼻底未抹凈的血跡和染了一小團殷紅的布帕,陰深可怖的瞳孔里運著一團火。
沉默即爆發,他的臉色很不妙。
洛西咽了咽口水,想著必須說點什么。“我沒事……”
“薩爾塔,這里的人一個都不許走。”他并不聽她解釋,直接對薩爾塔發號施令。
洛西回頭看著薩爾塔和士兵一起將塔法拉他們包圍,等待尼布的下一道指令。
納布一姆一步橫跨攔在他面前,“尼布甲尼撒,別借題發揮,你敢動我一個族人試試?”
這一刻,比泰德穆爾旅店那一晚還要激烈,洛西也趕緊勸道。“我,我真沒事,就是上火流鼻血而已,以前也這樣過,大概是最近吃了太多的羊肉,又加上天氣太熱,不關他們的事,你不要遷怒他們。”
經過這么多些日子的相處,洛西唯一看得真切的就是尼布對于塞米拉米斯的感情,千依百順,有求必應,只要沒危險,只要“她”開口,他就不會拒絕。
她的眼神像動物幼崽一樣可憐巴巴地祈望著自己,尼布是萬說不出一句重話,他克制著聲音里的怒意。“你以前從未流過鼻血。”
洛西無言以對,她說的是自己,塞米拉米斯有沒有流過鼻血她確實不知道。
納布一姆嗤笑。“難怪我說你今天怎么放心讓她跟孜弗走,原來是給我留了后招。費盡心機為了得到一個不屬于自己的東西,連口口聲聲所謂的‘心愛之人’也不放過利用,難道你就沒有想過?如果我真下毒,你怎么來得及救?”
洛西聽不懂兩人的對話,卻聞得見他們之間隨時一觸即發的火藥味。
尼布轉眼,目如沉石。
“舍赫,苜蓿湯來了。”正當時,孜弗端著一只碗過來。
納布一姆接過碗,沒好臉色地對尼布說。“能說的我都告訴你了,不能說的,不能給的,你還是不要貪得無厭為好,現在我要給她治病,你是繼續耽擱?還是撤了你的人?”
尼布警告。“你敢耍花樣,從此以后沙漠里再無貝都因。”
納布一姆不懼反笑,甚是灑脫。“好啊,只要你不心疼她以后在這世上孤苦無依,對你怨恨,盡管放馬過來。”
……
涼棚里,洛西心神不寧地端坐著,手里捧著碗一動也不敢動。
與她相對而坐的納布一姆瞧她這乖巧板正的坐姿,單薄的背脊打得跟木棍似的筆直,心領神會地往不遠處看一眼,不由想笑。
“放輕松點,離這么遠,他不能對你怎么樣。”
洛西哪會聽他的風涼話,畢竟被秋后算賬的又不是他,低頭看著碗里毫無食欲的綠色湯汁,有種前狼后虎,生無可戀的悲涼感。
“放心,雖然之前給你留下了不好的印象,但那僅針對尼布甲尼撒而已,讓你受了牽連,我不會害你,就算要下毒,最先毒倒的也是他。”納布一姆單手撐頭看著她,眼帶笑意。
聽他輕描淡寫的語氣,好像只是從她身前經過時不小心踩了她一腳“而已”,雖然他被尼布射傷時顯得凄慘,但洛西對他的戒心并無法消減,自然也無法與他自如交談。
納布一姆看出了她的防備,遂問。“怎么?不信?”
洛西搖頭。“你們是有什么過節嗎?”尼布只說他們是第一次見面,可他們的相處方式又實在不像第一次。
納布一姆假裝思忖一番,笑得膚淺。“沒有,硬要說有的話,也不過是我提前預知了他找我的目的,先下手為強而已。”
洛西不信,對他和尼布的說法都不信。不過,她又萌生了另外一種更大膽的想法,結合眼前這個男人看自己不大單純的眼神,她認為這極有可能是因為一段三角戀引發的“血案”。
塞米拉米斯和尼布在一起,納布一姆想橫刀奪愛,就上演了那晚的一幕。
十有八九是這樣,俊男美女的愛恨情仇,身份相當,勢均力敵。
哇,再加上尼布那個有婚約的什么國公主,妥妥四角戀,真是越來越精彩了。
并不知道她有這場內心戲的納布一姆見她手里一口未動的湯碗,催促:“快趁熱喝。”
洛西委婉表示。“我的鼻血已經止住了。”
言下之意就是不喝了?
納布一姆臉上的笑容瞬間淡去,俊秀的五官也頓時變得有些唬人,前一秒還玩笑的語氣突然跟說教似的。“我若真要殺你,早在那晚他回來之前就動手了,他身邊的那個侍衛的確身手了得,但當時的情形就算他再厲害,出手也不會比我更快。”頓了頓,他又道。“你的身體狀況你母親都告訴過我,這苜蓿也是特意為你提前備下的。”
母親?
洛西想問,但她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他壓下。“有關你的母親我們稍后再談,現在你的身體要緊,先喝藥。”
她便也不好再多問,慶幸他沒有像那位耶路撒冷大祭司一樣遍地灑羊血。
這里的人,真的迷信得可怕。
“你見過她嗎?”她試抿了一小口苜蓿湯,甜中繞著苦絲,勉強能喝,卻是她不太能接受的口感。
“誰?”
“你說的‘我’母親。”“母親”二字她說得有些拗口,因為那不是她的母親,她也確實從來沒見過自己的母親,除了都奇。
“見過。”看她眉頭微皺,表情嫌棄,納布一姆拿起身旁桌上現成的椰棗干遞給她。“苜蓿止血,就是味道見仁見智,有的喜歡有的討厭,你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