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西沒想到尼布會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反過來征詢她的意見。
“你還想再留幾日嗎?”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不是太想,因為這里的生活不比之前路過的任何一個城鎮(zhèn)便捷,但她還有許多的疑問想要找納布一姆。
“可以嗎?”她小心翼翼。
他眉眼溫柔。“當(dāng)然可以,只要你愿意。”
她才敢說。“我想去看駱駝。”這確實是她第一次看真的駱駝,多少有點好奇。
他柔聲應(yīng)下。“好,待會兒用過早食你就去吧。”
相比昨天那緊張危險的氛圍,今天的尼布有些過分好說話了,這是令洛西詫異的。
“來,小殿下,您看這就是古娜。”孜弗領(lǐng)著她,在一頂三四頭駱駝打堆休息的帳篷旁,她指著其中體型最小的一頭。
洛西看過去,它安安靜靜地趴在地上,和旁邊的成年駱駝相比,可愛如孩子,真的嬌小許多。
“它多大了?”她問。
“快滿一歲了。”
洛西并不知道駱駝的一歲在它的同類里算是哪個階段。
“小殿下想試試嗎?您可以騎著它繞著我們村子的帳篷走一圈。”
“它還那么小,可以嗎?”
“當(dāng)然可以,初見小殿下時我就想到了古娜,認(rèn)為它做您的坐騎一定最合適。”
洛西還在猶豫,孜弗就已經(jīng)將古娜牽了過來。
但最終,洛西實在不忍以大欺小,還是選擇了另一頭成年駱駝。
相對于這邊的和諧,距離她們不遠(yuǎn)的尼布和納布一姆之間總暗戳戳地涌動著風(fēng)暴。
“你的決定是對的,這是她第一次見她的族人,應(yīng)該多和他們相處。”納布一姆說。
“你別再妄想留下她,這次出行雖然隨行不多,但對付你們還是綽綽有余。”
納布一姆看著他眼里明晃晃沖自己而來的妒意,表面平靜,不予爭辯。“身為儲君,別那么自私,你有資格有權(quán)利去愛更多的女人,只要你愿意,天底下所有的女人都可以收入你的后宮,但塞米拉米斯不同,她父王還在世時,她就是一個亞述王室與各國維穩(wěn)的工具,只要她父王需要,她就會被推出去與各種大國小國建立婚約,哪怕對方是一個病入膏肓的將死之人,或老得都能做她的祖先,她沒有選擇和拒絕的權(quán)利,因為她是亞述神女,是受萬人頂禮膜拜,能為那片土地帶去享用不盡的財寶和勝利的亞述神女。”
瞥一眼身側(cè),他故意話里有話。“尤其是跟你們巴比倫戰(zhàn)事吃緊的那幾年,她更是頻繁被各國婚約替換,最后我記得好像是埃及吧?而且還不是正統(tǒng)的王室,只是某位有些名頭的將軍指名要她才肯給亞述出兵增援,你應(yīng)該有所耳聞吧?”
尼布聽得暗拳緊握,只因有關(guān)塞米拉米斯的部分,納布一姆說的都是事實,那個有些名頭的埃及將軍叫“拉舍斯夫”,是他在戰(zhàn)場上的宿敵。
“這樣的事,以后都不會再發(fā)生,巴比倫不是亞述。”他黑著臉,語氣冰冷。
納布一姆冷笑,睨著他的眸子里盡是輕慢。“你父王造了她父王的反,先不說是你們父子倆讓她家破人亡,你認(rèn)為你父王會待見她嗎?他只怕是想要斬草除根,以絕后患,還有那位和你有婚約的米底公主,我不覺得她會容得下對她造成威脅的塞米拉米斯。”
眼底情緒翻涌,納布一姆的話讓尼布無言以對,和米底的婚約他不在意,但他父王確實不喜歡塞米拉米斯,所以之前的整整一年,他都小心翼翼將她藏在自己的南宮,只是最后,還是沒有保護(hù)好她。
納布一姆接著說。“這就是當(dāng)初為什么珂莉斯在尼尼微的王宮里生下塞米拉米斯之后狠心離開的原因,她看透宮里的不堪,她不希望她的孩子在那種骯臟黑暗的地方度過一生,她想要找出,也必須找出能夠?qū)⑷桌姿箮щx王宮,遠(yuǎn)離紛擾的方法。”
“找到了嗎?”
納布一姆聳聳肩,嘴角向下,自嘲的笑容里帶著苦澀。“這不人都已經(jīng)沒了嗎?”
短暫沉默之后,他又一臉嚴(yán)肅出言警告。“尼布甲尼撒,塞米拉米斯雖自幼身在王宮,但她心思單純,沒你們那么多心眼算計,珂莉斯唯一的心愿就是她能離開王宮,遠(yuǎn)離那些權(quán)貴,過最普通平凡的生活。”
他說完,發(fā)現(xiàn)尼布一直盯著自己。“干什么?想殺了我?”
尼布挑眉,笑意莫名。“看來是本王誤會了,你真正心儀的人是她的母親珂莉斯吧?”確定這個猜測后他是驚訝的,與此同時也松了口氣,畢竟納布一姆年紀(jì)與自己相仿,卻喜歡上一個老太婆?
這多少都有些匪夷所思。
但他既心有所屬,就不會再覬覦塞米拉米斯,這倒是一個令人振奮且愉悅的真相。
納布一姆雙目一怔,但不忸怩,大方承認(rèn)。“所以你別想著欺負(fù)她,她還有我埃吉貝撐腰,與你的‘穆什胡’抗衡,兩敗俱傷我還是能做到的。”
尼布不以為意,但神情認(rèn)真。“將她帶回巴比倫的那天起,本王對她就只有一個目的,做未來唯一的巴比倫王后。”
納布一姆看他眼神堅定,不由好奇。“你到底喜歡她什么?美貌?還是那些關(guān)于‘神女’的傳言?”
“美貌。”尼布的毫不猶豫讓納布一姆錯愕。“四年前在尼尼微的大街上看到她的第一眼開始就動了心,雖然那時她蒙著面紗遮了半面,但是本王知道,她的美無人可比。”
“四年前……”納布一姆抬手在面前比劃著。“估摸著個頭也就只有這么點吧?嘖嘖,你可真是跟她那些混賬父兄一樣畜生。”
無所謂他的無禮挖苦,尼布反唇相譏。“難道你不是嗎?”
心動就是一眼剎那的事,誰也控制不了。
納布一姆趕緊撇清。“我和你可不同。不過是你太天真,還是覺得我愚蠢,她好騙?我相信你是起了色心,但是什么‘巴比倫王后’,你有自信給她這個位置嗎?她在你身邊的危險不會亞于在亞述時,難道你要寸步不離地守著她,再也不上戰(zhàn)場嗎?”
“不,本王要給與她的那片凈土必須依靠戰(zhàn)爭才能實現(xiàn)。”他要不斷立戰(zhàn)功,更加鞏固儲君之位,只有穩(wěn)坐萬人之上的高位,他才能萬無一失地保護(hù)她。
納布一姆毫無意外地又是一盆冷水澆下。“別忘了,她現(xiàn)在忘記很多人和事,但唯獨記得都奇,如果讓她想起來都奇是命喪你手,你要怎么面對她?”
他目視著他的臉色肉眼可見地下沉,他攤出一只手掌。“交出她母親的眼淚,她的病不得不治。”
“不可能,那是塞米拉米斯的最后一道護(hù)身符,不到時候,我不會給任何人,包括塞米拉米斯。”
尼布寒眸相視,這時傳來洛西的驚呼聲,兩人雙雙回頭,看見騎在駝背上的女孩正笑靨如花。
尼布轉(zhuǎn)身就要過去,納布一姆攔住他。“她正開心,你先別去打擾,讓她好好玩。”
尼布卻一臉擔(dān)心地質(zhì)問。“她沒有騎過駱駝,摔下來拿你的埃吉貝來抵?”
“有孜弗在旁邊守著,她摔不下來。”
“本王說了,巴比倫不是亞述。”
看著他著急趕往的背影,納布一姆忍不住感慨。“我都還沒這么嚴(yán)厲,你倒先管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