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布也朝同方向看去,洛西回過頭時,他仍盯著那個方向,唇角緊抿,眉心成峰。
“怎么了?”她問。
他卻在轉(zhuǎn)頭看她時又神情舒展。“我們回去吧。”
“啊?”洛西驚訝。“我們不是才剛出來嗎?”她往集市另一頭望了望,前面似乎還有很長的一段路。
“下次吧,南宮留著些事務(wù)還需要盡快處理。”
雖然意猶未盡,但洛西也只能聽任安排。
這次回來,是從另一道側(cè)門,里斯浦領(lǐng)著他的一個近侍站在門口迎接。
“恭迎二位殿下。”
洛西下馬車后看見里斯浦的第一眼怔了一下,明明才剛見不久,這出了趟門回來卻跟很久沒見過似的,可能是他換了身顏色鮮亮,高飽和度的花衣裳,看著和他那張干凈的臉以及清新秀雅的氣質(zhì)不符。
“里斯浦,近段時日加強(qiáng)神廟內(nèi)的守衛(wèi),外圍我也會讓費(fèi)沙加派人手。”
氣氛莫名其妙就變得很緊張,從集市開始,尼布就如臨大敵一般。
“是,請大殿下放心。”
尼布看向身邊時,又柔和了眉眼,他抬手有一下沒一下地幫她整理著面紗:“我們又有幾日無法見面,等我忙完這陣就來看你,你好好留在神廟,有任何需求都可以找里斯浦。”他著重強(qiáng)調(diào)。“記住,萬事只能找里斯浦,除了我,在巴比倫你能相信的只有他。”
也不知道是什么十萬火急的事,但他總是重復(fù)這句話,洛西聽得有點膩,只象征性地“哦”了一聲。
“剛才在集市上喝的那碗湯,會不會讓你生病?”她想來想去還是不放心,目光探著他的臉,小心翼翼地問。
“一碗普通的肉湯而已,為什么會生病?”
“你不是身嬌體貴嘛,萬一……”她后面的話逐漸被他唇邊的笑意隱匿。
他傾身抱住她,半分玩笑半分真。“早知道你這么擔(dān)心我,我就應(yīng)該常處危險中。”
洛西激動掙開他的懷抱。“胡說,哪有人這樣咒自己的。”
說完,才發(fā)現(xiàn)又掉進(jìn)他的套路里,他的得意讓她無地自容。
“我主要是怕受你連累,你如果有個三長兩短,你的那些手下拿我抵命怎么辦?”她確實是這么想的,畢竟他手底下那幾個壯漢看著都忠心耿耿。
尼布再次將她摟進(jìn)懷里,這次的力道更緊,她扭捏著躲避前后左右的眼睛。
他卻軟語低呢:“再讓我抱抱,今天去集市走得累了,回去還要熬夜處理積壓的泥板。”
聽到他要熬夜,洛西心里就莫名有些觸動,尤其是他的聲音軟軟糊糊,就跟撒嬌一樣,還顯得可憐巴巴的。
一個人高馬大的男人像甜妹兒似的撒嬌,真的很難招架,她順勢把自己紅透的臉往他的胸膛抵了抵,以防人見。
他的懷抱很舒服,結(jié)實但柔軟,即便天氣炎熱,她感受到的也只有恰到的溫暖和風(fēng)雨不擾的安全感。
直到她開始有了困意,他才放開她。
“回去好好休息。”他說,順帶摸摸她的頭。
“真的沒什么事嗎?”她始終擔(dān)憂,總感覺會發(fā)生什么,即便與她無關(guān)。
他微微勾著唇角,反問:“你想發(fā)生什么?和我?”
洛西老臉又“歘”地一下,狠狠瞪他一眼,就轉(zhuǎn)身匆匆跑進(jìn)廟里,剩布斯特在后面猛追。
“臣告退。”里斯浦俯身禮后也跟了進(jìn)去。
只剩下“穆什胡”幾人,不知何時離隊的衣夫瓦爾從遠(yuǎn)處跑來。
“大殿下,屬下無能,沒有追上拉舍斯夫。”他氣喘吁吁地,由此看出剛經(jīng)歷過不小的運(yùn)動量。
尼布臉色越發(fā)沉了三分,可他并未出言斥責(zé),因為不是衣夫瓦爾他們無能,而那是拉舍斯夫,埃及法老麾下目前最強(qiáng)的一支戰(zhàn)力,塞米拉米斯不認(rèn)識或不記得他,但他認(rèn)得,僅憑一個背影他就認(rèn)得,哪怕他偽裝成一個趕驢的平民。
然后是費(fèi)沙。“大殿下,那拉舍斯夫?qū)嵲诮苹皇寝D(zhuǎn)個巷口就不見人影,手底下腳力最好的幾個弟兄都跟丟了。”
尼布神色凝重。“他今天是故意的,故意挑釁本王。”
衣夫瓦爾:“好端端地他不在埃及窩著,跑巴比倫來干什么?真當(dāng)我們城門樓上的弟兄是擺設(shè)嗎?”
他此話一出,除了尼布,其他幾人都眼神怪異地看向他。
他自知又說錯了話,尷尬地閉了嘴。
薩爾塔:“大殿下大婚在即,各國都派出使臣前來巴比倫道賀。”
費(fèi)沙:“既然是恭賀大殿下大婚,怎么就不能光明正大的?鬼鬼祟祟,不知道又藏了什么陰謀。”
看著幾人當(dāng)著他的面,肆無忌憚地議論他,尼布臉色更差了。“看到你們對大婚這么感興趣,改日幫本王一定親自給你們一人挑選一位夫人,也讓你們感受感受。”
衣夫瓦爾鬼哭狼嚎:“大殿下,屬下現(xiàn)在對女人可沒興趣,你多賞我?guī)讉€敵人練練手吧。”
費(fèi)沙打趣道。“這巴比倫城一片祥和,哪里去給你找敵人練手,你這不是為難殿下嘛。”
尼布沒再理會幾人,他也是從納布一姆那里得知,塞米拉米斯曾為了亞述求援埃及,與拉舍斯夫有過婚約,這道婚約在當(dāng)時的情境下作不作數(shù)雖兩說,但如果此次拉舍斯夫的到來是因為塞米拉米斯,那么他就不得不防。
回到熟悉的小院兒,舒舒服服地洗了一個熱水澡,吃過晚飯,洛西悠閑地坐在石階上,望著天上的月亮。
“入夜了,小殿下小心著涼。”布斯特從身后給她披了一條厚實的羊毛披肩。
暖暖的。
然后在她身旁坐下,又遞來一顆剝好的葡萄,她擺手拒絕,晚飯吃了很多白天從集市上買回來的食物,她已經(jīng)撐得連口水都喝不下。
“布斯特。”她問。“你說今天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明明在集市上逛得好好的,尼布卻突然要回來。”
從回來到現(xiàn)在,她腦子里一直想著這件事。
布斯特倒沒她那么多心思,單純回道。“大殿下不是說了南宮有許多泥板文書需要處理嗎?”
“不對。”她搖頭,微瞇縫著眼,一副要破案的架勢。“他分明是在看了一眼那個差點撞上我們的趕驢人后才突然說要回來的。”
“那有什么不對嗎?”
洛西肯定道。“非常不對,要么是他不正常,要么就是那個趕驢人有問題。”
“什么問題?”
洛西想了想。“我也不知道,說不上來,反正就是一種直覺,很強(qiáng)烈。”
布斯特安慰:“小殿下就不要擔(dān)心了,大殿下可是巴比倫和陛下身邊最無所不能的勇士,不管是什么問題,他都能輕松解決。”
“但愿如此吧。”她單手撐著下巴,突然又想到……
“他經(jīng)常為了處理那些泥板熬夜不睡嗎?”
“小奴也不知道,但想來應(yīng)該是的,大殿下深受陛下器重,自然是有許多的事務(wù)需要親自處理。”
洛西聽了又是一陣心疼,盡管現(xiàn)在還是一種很輕微的感覺,但讓她無法忽視。
至于為什么會這樣,眼下她倒沒心情細(xì)究。
“就沒有人幫他分擔(dān)一點嗎?”她見過那些泥板,有大有小,小的一只手可以拿住,大的則要一個人抱著,據(jù)說還有更大的,重量不說,上面刻著的釘子一樣的文字,密密麻麻,尤其費(fèi)眼。
“有啊,大殿下不在宮里的時候,里斯浦大人就會代他處理政務(wù)常住北宮。”
“哦。”洛西若有所思,卻聽得布斯特一聲輕笑。
“小殿下,您是在關(guān)心大殿下嗎?”小丫頭歪頭看著她,真是也學(xué)得調(diào)皮了。
“你別胡說,我就隨口問問,哪里關(guān)心他了。”
“小奴和小殿下相處的這些日子,還是第一次主動聽您提起大殿下。”
“那是沒事,沒事我提他干嘛。”
“小殿下就是關(guān)心大殿下。”她非常自信自己的判斷,“大殿下如果知道了,一定會很欣喜。”
洛西用手指戳戳她的臉頰,調(diào)侃道。“你跟我在一起可是變得油嘴滑舌了哈。”
“小殿下,大殿下他是真心待您,這是眾所周知的,他讓眾人尊稱您為‘小殿下’,就是對外宣稱您是被他保護(hù)的人,連那位未曾謀面的未來大王妃都無此殊榮。”
布斯特說到興致時沒管住嘴,無比心虛地注意著洛西的臉。
洛西與她對視,到嘴邊的話還沒起頭,對方就著急忙慌地找借口溜了。
她還想問,他們的大殿下什么時候迎娶那位大王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