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奇回到不咸山時天色已晚,夜晚的山頂已有寒氣。抬頭,是滿天星斗,在夜空中極為璀璨。又是一個滿月的夜晚,只可惜月圓人不圓,小奇內心感嘆。
他來到山頂,昔日山頂的庭院破敗不堪,籠罩在月色中,一處殘垣斷壁的拐角有一些光亮,和斷斷續續的嬰孩的啼哭。
小奇踩著碎磚瓦走了過去,只見達北和紫玉依偎在一起,小青鳥立在旁邊的窗欞上打盹。
那亮光是一小堆篝火,嬰兒的啼哭是從紫玉懷中的襁褓傳來。那襁褓是一張白色獸皮,小嬰兒閉著雙眼哭得滿臉漲紅,但仍能看出這是一個很漂亮的小娃娃。
聽到腳步聲,紫玉和達北警醒地抬起頭,看是小奇,紫玉也“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達北連忙拭去她的眼淚,嬰兒被紫玉的哭聲帶著哭得更大聲了,紫玉連忙收住哭聲,達北把孩子接了過去,輕聲哄著。
“小奇!”紫玉站起身,看著小奇錯愕的表情,她連忙補充道,“這是肅慎國國王和王后的孩子。我們找到時,國王和王后為引導部落的子民逃命,他們自己沒來得及逃走,已經被火山灰掩埋。我們在一個山坡的石洞內發現了襁褓里的小王子,小家伙躲過了一劫。”
紫玉說著從襁褓里拿出那條海東青鷹形骨雕項鏈,小奇認得,這正是那日肅慎國王迎親時送給新娘的那條!他緊皺眉頭,心情更加沉重了。
“你們倆可還好?”小奇關心地問道。
“我們倆沒事,已經恢復如初。我們醒來后去了山腳下的肅慎國,帶了這孩子回來,不過只能喂他一些米湯。”紫玉也很傷心。
小奇又連忙問當天的情況,“昭陽和玄黓找到這里做了什么?如何制造了這么大的災難?”
紫玉一一道來,原來,祈圓和小奇走后月余,昭陽和玄黓突然找上不咸山,逼迫紫玉和達北說出祈圓和小奇去的下落。紫玉和達北自然不會說,便挨了毒打。見紫玉和達北十分嘴硬,于是想出其他方法威脅,先只是毀了這庭院,后來,那玄黓暴怒,說要給祈圓和小奇發一個大的信號,便化身怪物鉆入了那湖底,待他再出來時,湖水跟燒開了一樣,熔巖噴發而出,釀造了不咸山如今的慘狀。
“祈圓小姐呢?”紫玉看到祈圓一直沒出現,已有不好的預感。
“她——我沒有保護好她!”小奇眼神黯淡下來,一邊說著一邊轉過身背對著他們在瓦礫中坐了下來,緩緩低下頭。他不想讓紫玉和達北看到他的心碎難過。
整理了一下情緒,小奇將瀛洲仙島的經歷講給他們聽。
“就是說,你趕回山谷的時候并沒有看到小姐,只是聽那昭陽神君說她煙消云散了?”紫玉思索著問道。
小奇點點頭,“是,我也不愿意相信祈圓已死,畢竟耳聽為虛。”
紫玉突然想到什么,“那九天震魂矛可還在?”
“沒了蹤影。”小奇說完也恍然大悟,自己當時太過傷心,忽視了這一點。他迅速站起來,轉過身,眼睛里有了光亮。
“矛也不在了,祈圓小姐應該沒死,至少沒有像昭陽說的那樣魂飛魄散!”紫玉看著小奇,眼神中都是安慰和篤定,仿佛在啟示他。
小奇突然有些激動,自己真是被傷心和憤怒沖昏了頭腦!“先去冥界看看!如果祈圓死了不是會先到冥界嗎?就像上次一樣!”
“可三界之門……”紫玉提醒他。
“什么門不門的,我已經去過一次了!”說話的是剛才在打盹的小青鳥。只見它依次張開左右兩邊翅膀,伸伸腿,伸了個懶腰,慵懶地說道。
“你去過?”小奇立馬看向小青鳥。
“當然,我還帶回了宗布神交給祈圓的一個冥界令牌……”小青鳥打了個哈欠繼續說道,“宗布神還說如果祈圓在征戰中遇到危險,可以滴一滴自己的血到令牌上。”
小奇面色突然沒那么凝重了,祈圓流了那么多血,他判斷祈圓觸發了冥界令牌,或許是被冥界之人救走了!
“那就再麻煩小英雄去一趟冥界打探下吧,我們也好安心些。”小奇對小青鳥說道。
“這女人可真是麻煩,打不過逞什么能!把自己搭進去了吧?看在她做了我小主人的份上,我去幫你問問看。”小青鳥嘴上這樣說,心里還是有些為祈圓擔心的。
小奇內心又燃起一絲希望。
“明早太陽升起我再出發!”小青鳥說道。
小奇點點頭,想到都是自己突然的愚蠢——太過悲傷自責阻礙了他正常思考。祈圓不會莫名其妙地消失,那兩兄弟為了乾坤珠怎會置她于死地!祈圓強調過的呀!
看著依偎在一起抱著孩子的達北和紫玉,小奇去拾了些柴,將篝火燃得更旺些,他仿佛在對達北和紫玉說話,又仿佛在自言自語:“明天開始,重建家園!”
第二天,天蒙蒙亮,小青鳥沒有和大家辭別就撲棱棱地飛走了。昨夜山頂竟下了一層薄雪,寒氣更重了。
小奇一夜未眠,守著篝火添柴,唯恐凍壞小王子。
太陽剛出來,小奇就開始忙活起來。他先是去山里召集山中野獸,一是看一看災難后他們的存活和生存情況,二是看看有沒有正在哺乳期的野獸,可以為小王子提供一些乳汁。
部分山中野獸感受到不咸山的異常,已經提前遷徙到安全地帶,還有一些巖漿沒有流經的林帶里幸存了許多野獸,所以被侵害掩埋的只有一小部分,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小奇很快找到一群正在哺乳期的黃羊,為肅慎國小王子求來一壺新鮮的羊奶。
接著他又找到老紅松,還好這片松林也完好無損。雖然不咸山損毀嚴重,但部分生靈還是活了下來。最后小奇來到山下肅慎國,那些半地下式的房屋基本被損毀了,覆蓋著厚厚的一層火山灰。曾經肅慎國王的大帳也已被掩埋,只露出院子里幾根半截的木雕圖騰的柱子。
小奇暗自慶幸這次只是玄黓和昭陽人為地制造“地龍翻身”,損毀程度并沒有自然地火山噴發那么嚴重不可控。但想要不咸山恢復到從前沒有那么容易,肅慎國重建也沒那么簡單。但是他必須做好,待到祈圓回來時,她才不會那么悲傷心痛。
經過一天的排查,小奇對不咸山的損毀情況有了清晰地了解,他重新回到山頂廢墟,先是將黃羊奶交給紫玉。紫玉滿眼驚喜,“太好了!這兩天一直在給他喝些米湯。”
小奇將達北和紫玉先安排到旁邊的窩棚,開始想辦法恢復這庭院,當年這是嫦娥仙子用法術瞬間建成,小奇也試著用法術慢慢修復。有些磚瓦實在太碎了,即使用法術,拼起來也很困難。小奇日夜不停,只想盡快將這庭院恢復如初。
七天七夜,飄雨又飄雪。終于在最后一天這座庭院又完好地立在山頂。
紫玉和達北站在大門前熱淚盈眶,這修復的法術本就不是小奇所擅長,但他做到了。他們看到小奇滴血的手指,熬紅的眼睛,疲憊不堪又終于安心的表情,一切都不容易。
三人抬頭看著依然空白的門匾,推門而入:庭院里的碎石都已清理干凈,小奇還在花園里種上了祈圓喜歡的花草樹木,淡淡的果香彌漫在院落里,一切如舊,但是又很新。
小青鳥出去這么多日子仍未歸來,但小奇依然堅定地認為祈圓能回來。
他們就這樣一日日地等待著,春夏秋冬,不咸山又長出新的草甸,巖縫里開出新的小花。小奇帶領山下肅慎國殘余族人在另外一處河邊重新建起屬于他們的部落。
而小王子也慢慢長大,會爬,之后會走,會說話,小奇給他取名小冰墩兒……就這樣一年又一年,難得的太平,終于在小冰墩兒三歲時,小奇將他送回肅慎國繼了王位,學習肅慎國的騎射等,讓他盡快融入。且由肅慎國幾位長老輔佐,外祖父和外祖母親自照顧,小冰墩兒成長很快。
而小奇,每天都會去當年和祈圓經常一起曬太陽的那塊巖石旁,夏天捉螞蚱,冬天賞雪,有時只是靜靜地哼著和祈圓一同唱過的歌謠。他無時無刻不在思念著祈圓,期待著她盡快回來。
幾年過去了,小奇額前竟生出一綹白發。庭院里又新添了祈圓喜歡的丁香,春天時滿院飄香,沁人心脾,是讓人永生永世都忘不掉的味道。秋天則碩果累累,達北和紫玉將各種果子摘下,送到山下送給小王子。
小青鳥一去不返,幾年過去了。小奇知道,小青鳥不回就是祈圓沒有康復,總有一天祈圓會帶著它一起歸來。
這些年祈圓在冥界如何?她是死了嗎?沒有,但也沒有活過來!
小青鳥到冥界時,找到了祈圓。只是祈圓躺在那棵樹下,面色蒼白。她死了嗎?小青鳥也不知道,于是去問宗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