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小奇,你要知道現在的祈圓和之前不一樣了。”一個溫婉的女子聲音傳來。
小奇聞聲看去,見嫦娥仙子正邁著蹁躚的步子進入亭子,眼神里盡是擔憂煩愁。
“祈圓因死前中了蠱毒,意識已渙散,我們雖然將她的神識抽離了肉身,但是沒有保住她的記憶。”嫦娥看著小奇鄭重地說道,“現在的她只知道自己是一個鬼公主,她不記得自己為何會來這里,也不記得和你們經歷的那些過往。她剛剛也沒能認出你是誰吧?”
小奇點了點頭,悵然若失,“如果我當時把定魂珠給她就好了……”
“不不不,定魂珠給你是祈圓的決定,她有她的打算,不是你的失誤,你無須自責。現在,還是想想如何助她找回記憶。”宗布神表情鄭重地說道。
“可是我寧愿她永遠像現在這樣純真快樂就好,不要再去打打殺殺,不要再回憶起孤單的童年和那些受過的傷,她無須做一個三界的英雄,她只要做一個被寵愛的小公主就好!”嫦娥說著流下淚來,用衣袖掩面反復拭著,這是一個母親對女兒的心疼。
宗布神攬過嫦娥的肩膀,輕拍著安撫,又說道:“我們怎么知道她是否愿意回憶起過往呢?如果那些記憶對她來說很珍貴,她愿意和小奇一起為三界太平去奔波,那便是她的宿命和心之所愿。她長大了,我們父母只要在后面支持保護她便可。”
嫦娥明白,但她終是有些舍不得的。
“去和祈圓聊聊吧,她現在死而復生,終日在冥界做一個鬼公主也不是長久之計,若她愿意,還是回不咸山過些有人氣的日子好些。”宗布神看著小奇,語重心長地說著,示意小奇去找祈圓。而后,攬著嫦娥回宮了。
小奇站在亭中,陰風陣陣,他不禁打了個寒戰。祈圓父母的話在他耳邊縈繞,他不能貿然帶走祈圓,但他堅信一點:祈圓是需要記憶的!她不會想忘記過往種種,如同他不想忘記祈圓一樣,這是她和祈圓幾百年相處的默契。
小奇從亭中走出,穿過回廊,來到祈圓房門前。他伸出手準備叩門,又停住了,緩緩將手放下。現在的自己只是個陌生人哪,會不會嚇到她?
“啪!”小奇正猶豫著,他們卻突然被推開了,接著便是一串熟悉的清脆爽朗的笑聲戛然而止——從房內沖出來的祈圓正撞在小奇胸前,毫無準備的小奇向后趔趄了一下,伸手輕輕扶住祈圓的手臂。
祈圓站定,抬頭盯著小奇看。小奇連忙松開手,作為一個“陌生人”,他必須知分寸。
祈圓歪著頭端詳著小奇的臉,眼神中閃過一絲不可思議,嘴里小聲嘀咕道:“奇怪,為什么我覺得在哪里見過你!”
小奇向后退了一步,他看著祈圓,目光難掩熾熱。這是他幾百年來心中摯愛的女子。雖然,此刻,他們似初識般陌生。
聽到祈圓這樣說,小奇心潮澎湃,臉上卻故作平靜,只微笑著說道:“我們見過。”
“在哪里?”祈圓苦思。
“不咸山。”小奇說道。他看著祈圓的表情,希望能捕捉到祈圓在聽到這三個字時異樣的反應,但祈圓并不記得。只咯咯笑著說道:“哈,你在誆我!冥界根本就沒有這個地方!”
小奇愣住,隨即也跟著她笑了起來,只是這笑有一絲苦澀。他知道祈圓是真的忘記了,她連不咸山都不記得了,忘得何其干凈!
祈圓卻突然收住笑聲,變了臉色,手中不知何時已喚出九天鎮魂矛,直指小奇咽喉。“你到底是什么人?果真是父王的朋友?”
小奇很是詫異,不知祈圓為何突然變了臉,自己哪里說錯了話?但小奇心中又有一絲驚喜,因為祈圓剛剛喚矛使矛的架勢與之前一模一樣!就是這一下,小奇心中燃起星星之火。
“你在我門前鬼鬼祟祟有何歹意?”祈圓繼續問道,手中的矛又向前逼近了幾毫,矛尖已經抵住小奇脖子的皮膚,滲出一個小小的血點。祈圓眼神犀利,她是真的認不得小奇了吧!
小奇沒有后退,仍然真摯地看著祈圓,但祈圓卻說道:“收起你那色瞇瞇的眼神!”小奇愕然,但心中卻有笑意,眼前的祈圓身著紗衣羅裙,仙氣飄飄,卻手執長矛,眉宇間難掩當初的英氣。
小奇覺得現在的祈圓也很可愛,即使是誤解自己,于是順勢說道:“公主手下留情,我不是壞人。”
祈圓仍瞪著他,很明顯她不信。
“我來歸還你的寶物。”小奇說著抬起手,攤開掌心,定魂珠就在他手里靜靜地躺著。
“休要騙我!我不記得我有這樣一顆珠子。”祈圓疑惑道。
但是當她看著小奇依然真摯的眼神,有些動搖了:若他真有什么不軌之舉,再殺他不遲。于是祈圓緩緩放下手中長矛,隨后將其收回。
自己何時變得如此咄咄逼人?祈圓自己也心生疑慮。
看到祈圓有所緩和,小奇繼續說道,“我從不說謊,就算是陌生人我也會以誠相待,對你,我更是不會有半句假話。你只是忘記了一些事一些人。”
祈圓手撫額頭,有些茫然。
“這珠子是我當年從西王母那里求來給你的,的確是你的寶物,它認得你。”小奇說完將定魂珠從掌心運出,定魂珠在空中打著轉兒,飛向祈圓,在祈圓胸口停住,發出熒熒的光,然后旋轉著進入祈圓體內。
祈圓微微抬起雙臂,愣在原地,隨后看向小奇,眼中現出一絲驚恐,仿佛在確認“你不是要害我吧?”
“別怕,定魂珠在你體內能穩定你的神力。”小奇試圖安撫。
祈圓感覺體內有一股溫熱暖流,在胸膛擴散,傳導至四肢,又上升至腦海,印堂中心有一絲燙感,眼珠也有溫熱感,讓她忍不住閉上雙眼,隨后竟癱軟下來,向旁邊倒去。
小奇也驚了一下,他沒想到這次定魂珠進入祈圓體內竟是如此反應,他第一時間飛將過去,伸出手接住倒下的祈圓,他很想抱住她,還是克制住了,過分親昵只會嚇到她。
“祈圓,祈圓”小奇輕喚兩聲。過了好一會兒,祈圓緩緩睜開眼,盯著小奇的臉,眼神中不再有驚恐和戒備,甚至伸出手,指尖輕觸小奇的臉頰,低聲說了句:“我好像在哪里見過你!”說罷緊皺眉頭。
小奇將祈圓身體扶正,又規規矩矩站在一旁,“想不起來也沒關系,我可以重新介紹下我自己。”說罷,小奇竟化身與祈圓初遇時的小老虎,搖頭晃腦地繞著祈圓走了一圈。
祈圓的眼神也隨著它轉了一圈,定睛看著這只小虎。突然,小老虎縱身一躍,向祈圓懷中撲來,祈圓并未閃躲,輕輕托住她,才發現小老虎已變身成一只貍花貓,用頭輕蹭著她的下巴。
祈圓伸手撫摸貍花貓的背毛,感覺竟如此熟悉。貍花貓掙脫祈圓懷抱,跳了下來,還沒落地又騰空而起,這次是一只巨大的飛虎,小奇張開了雙翼盤旋著轉過身,落在祈圓身前,示意她騎上來。
祈圓歪頭看著這只老虎,熟悉的感覺更強烈了,她竟絲毫不懼怕,而是伸出手試探地摸了摸虎頭,小奇順勢閉上眼睛,用頭摩挲著祈圓的手指,乖順得很,完全不似一只猛獸。
祈圓跨上虎背,“抓緊我!”小奇說道,隨后便張開雙翼飛了起來,在這冥界的上空飛旋。而祈圓也不自覺地抱緊了小奇的脖頸,將一邊臉貼在老虎的皮毛上。
這感覺是何其熟悉,然而祈圓仍不能記起他是誰。只在腦海中閃過一幅幅畫面:白茫茫的雪山,與天空同色的湖水,海上的日出日落……
“你在冰天雪地的不咸山收留了我,給我取名小奇。”小奇介紹道。
“小奇?小奇!好簡單的名字。”祈圓喃喃道,“我想去看看雪山和大海,你能帶我去嗎?”
小奇心頭一熱,心中想著也許是定魂珠發揮了作用,“當然,不咸山還有我們其他的朋友,東海也有我們的友人,還有昆侖山,湯古……所有我們去過的地方我都可以再帶你去看看。”
耳邊只有嗚嗚的風聲,兩人接下來沉默了一陣子。祈圓喃喃的話語打破短暫的沉寂,“對不起,我忘了很多人和事。我以為我只是一個冥界的鬼公主。”
“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是我沒有保護好你!”小奇說這句話時又有心痛的感覺,因為他一直在內心深處責怪著自己。
“帶我走!”祈圓篤定地說道。
“好,無論你要去哪里,我都會帶你去!但現在我們要先去與你的父母請別。”小奇說完,掉頭向宗布神的宮殿飛去。
剛飛到宮殿上空,見宗布神和嫦娥已在殿外等候,小奇盤旋著準備落下,只見宗布神和嫦娥向他們揮了揮手,宗布神說道:“小奇,帶她走吧!祈圓,放心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