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深夜,雪下得更大了,山頂的風似在怒吼。寒風夾雜著雪片,積雪增厚,茫茫夜色中的不咸山顯得并沒有那么黑暗。
祈圓和小奇立于湖邊的崖壁頂端,狂風卷起他們的衣擺裙角,仿佛在大力地向各個方向拖拽著、撕扯著他們。雪片從臉頰掠過,先是冰涼涼,之后便是火辣辣地疼。
手持兵器的二人并排立于風雪之中,毅然決然,英姿颯爽。兩人的手默默牽起、緊握。
眼前的湖泊黑洞洞的,有如深淵。祈圓和小奇目視著那冒著煙的路徑,那煙正迅速逼近,這一戰,對他們兩人來說,或同生或共死,要么贏,要么與玄黓同歸于盡,總之,要讓這三界的禍害再無法興風作浪。
眼下的“深淵”突然亮起,湖面燃起火苗,迅速鋪滿,照得四周有如白晝。大坑變成了一個巨大的火盆,火盆上方就是肆虐的風雪!
湖中間開始翻花冒泡,從一個點滾開,慢慢變大,擴散成一個大大的沸騰的圓。
而玄黓就從這翻花的湖心竄出,周身碳火一樣的一熄一閃的紅,沒有了流淌的巖漿,冒著白煙,他竟是不怕水的!
這一刻,祈圓腦海中浮現的是第一次遇到玄黓怪獸的情景,丑陋兇殘、拼接的怪獸軀體極其不和諧。
那也是她第一次見到化回人身的小奇,以及她當時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救下自己的昭陽神君日后竟是那般面目和心腸。
再看如今的玄黓,甚至不能叫他怪獸了,他已經沒有了血肉之軀,只是一個熔巖巨石堆砌的東西,但是這樣卻比他的怪獸之軀難對付多了。
玄黓作惡的畫面在祈圓腦海中一一閃過,這些帶血的畫面讓祈圓咬牙切齒,但是她還是極力克制住自己的憤怒,她高聲對玄黓喊道:“你不是去了昆侖山嗎?為何折返?”
玄黓那方形的腦袋向后仰起,渾身的巖漿又開始流動,炙烤著周遭。只見他口中噴出熊熊火焰,發出“嚯嚯嚯”的聲音,應該是在大笑吧,即使在狂風中仍然震耳欲聾。接著,一個悶悶的聲音從他那四方的胸腔發出:“去昆侖山的為什么一定要是我?只因為我攻打過昆侖嗎?我第一個要覆滅的是這小小不咸山!”
祈圓和小奇對視了一眼,他們突然反應過來,去昆侖山的是——昭陽!他把友仁和老者引走,兄弟倆分開行動,各有目的。
昭陽是怎么逃出山井的?此刻已來不及細想,因為玄黓的攻擊已經開始。
一個個大火球接踵而至,與寒風逆向摩擦發出嗡嗡聲,同時風將火球的火焰吹得更旺了,力道竟一點都沒有削減。
小奇和祈圓一邊躲避,一邊用兵器將火球一一挑開,甚至重新撞擊火球,逆轉方向,向玄黓飛去。有的與空中飛來的火球相撞,發出一聲巨響,爆炸開來,形成一個巨大的煙花;有的被玄黓伸手接住,重新拋過來;有的落入水中,激起丈高的水花;有的撞向旁邊的崖壁,同樣發出巨響,火花四濺。
玄黓絲毫不停歇,他突然發力,身體竟炸裂開來,變成無數個方形巖漿石塊,四散開來,又聚攏到一處,然后盤旋,旋轉,形成一個巨大的著火的漩渦,熔巖匯成了一條旋轉的河流,來勢洶洶,直奔祈圓和小奇而去。
小奇拉起祈圓的手,兩人同時向上飛去,可這條巨大的巖漿流絲毫不放過他們,盤旋向上追了過去,任祈圓和小奇左躲右閃還是沒有擺脫它的糾纏。這股巖漿流形成一個巨大的環將他二人圍在中心。
祈圓和小奇只覺得炙烤難當,這次他們迅速向下落去,躲開環繞,不然,等這環形收緊,他們便會被熔得骨渣不剩!
祈圓示意小奇松開手,他們飛往兩個方向,一個閃躲,另一個攻擊。他們飛向崖壁南北兩端,玄黓便直奔小奇而去,祈圓趕緊追過去,試圖用長矛將其挑開,可她劈挑了幾次,都無法像打火球那樣挑開!每一下都像抽刀斷水,除了矛尖滋滋冒煙,竟對它使不上任何力量。
小奇看在眼里,沒想到如今的玄黓這般難纏!一定要找到應對之法。小奇轉頭看向對自己緊追不舍的玄黓,然后一頭扎進湖中,還好此時的湖泊只是溫熱,還不至于將他煮熟。
小奇沒想到玄黓仍緊跟其后,并在入水前又恢復成石頭人形狀,鉆入湖中,小奇卻立馬飛出湖面,因為,在玄黓入水的一剎那,他已經感覺到湖水在迅速升溫。
小奇迅速飛向對面崖壁,寒風凜冽,他稍運神力,將濕漉漉的衣服烘干。此時,他想起西王母曾說過玄黓的弱點所在,只是現在的玄黓已不是那個拼接的獸身。
當玄黓再次追出水面,站在另一邊崖壁的祈圓感到肩背上的彤弓一陣劇烈的震動,她將彤弓取下,手握弓推,手腕被震得發麻。
“紅鳥,稍安勿躁,我沒有箭矢…”還未說完,玄黓已再次沖向小奇。
祈圓摸了摸頭頂的發簪,這是近幾年在冥界時,母親送給她的白玉簪。她突發奇想,將發簪拔下,落滿雪花的秀發垂散下來,發絲被寒風吹得亂舞,火光映襯著她美好的面龐,雖然她目光如炬,表情緊繃著,但是她的長睫毛上落著晶瑩的雪花,臉部輪廓和五官搭配起來是那么和諧耐看,惹人喜歡。
祈圓將發簪握于手心,將其想象成一支箭。她舉起彤弓,拉滿,彤弓立馬明白,竟縮小成發簪可以做箭的大小,祈圓將簪搭與弦上,再次拉滿,對準玄黓的方向射出。
彤弓的力,配上祈圓的神力,發簪真的有如一支小小的利箭,飛速前進,穿過風雪,直插入那團“巖漿流”的中心。
盤旋的“巖漿流”靜止了,頃刻間炸裂開來,白玉簪碎成粉末,被狂風吹散。
而分崩離析的巖漿流不一會兒又重新聚攏在一起,再次化成那個堆砌的石頭人,巖漿滾滾在他的身體各個部位循環,小奇難以靠近。
眼見玄黓轉身向祈圓奔去,他追上去卻無法靠近,情急之下他將手中長戟做槍,飛射出去,直插在玄黓的后背。
玄黓扭轉那方方的腦袋,從漩渦一樣的嘴巴里發出一聲冷哼,火星子噴出幾丈遠。隨后,小奇的長戟插入之處迸開一道裂縫,長戟掉落湖中,而玄黓絲毫不受影響,兵器對他無用!那道裂縫也瞬間消失。
小奇將長戟喚回,他深知這樣不是辦法,西王母曾說過玄黓的殘魂之靈所在,可如今他沒了肉身,他的殘魂之靈在哪個部位?時而石塊堆砌,時而分崩離析,時而流動之態,實在難辨。
來不及細想,小奇將喚回的長戟對準玄黓的方塊頭射出,射中之后迅速喚回,然后再換其他部位反復嘗試,都沒有傷到玄黓分毫,倒是徹底激怒了玄黓,他迅猛地轉身飛撲向小奇。
另一邊的祈圓已猜出了小奇的意圖,她用小奇的方式將長矛射出,扎在玄黓的腿部,然后又迅速喚回,九天震魂矛在空中旋轉了無數圈,矛頭火星四濺,重新回到祈圓手中,而玄黓依然毫發無傷。
玄黓發了瘋一樣,旋轉他那龐大的巨石身軀,一陣“咔啦啦”的石頭碰撞摩擦的聲音之后,無數火球向四面八方飛去,接二連三,小奇和祈圓躲躲閃閃,上下翻飛,或用兵器挑開。
火球砸在崖壁上,火花飛濺,落入湖水中,升起一團團煙霧。
祈圓迅速飛到玄黓上方,倒立身體旋轉向下,將長矛從玄黓那方形的頭頂插入,矛柄發燙,祈圓死死握住,運出神力,一掌推入,九天鎮魂矛貫穿了“石頭人”的身體,直插入湖水之中。
玄黓沒有再發射火球,他靜止了一剎那,接著,又是整個身體碎裂開來,“轟”地一聲炸開,祈圓被沖擊得翻了幾個跟頭,趔趄地向后倒去,無數巖漿碎石沖她砸來。
危急時刻,小奇飛身上前,用神力再次設了一道屏障,但屏障的保護力有限,小奇還是被一塊大石砸中胸窩,一口鮮血噴出來,胸窩處被灼傷出一個又大又深血肉模糊的傷口。但他此時想到的卻只有祈圓的安危,轉身抓住祈圓的手,帶著她飛向對面的懸崖之上。
可剛剛站穩,就發現那些碎石又重新聚攏過去,再一次堆砌成一個完整的熔巖巨人。
此時,達北、紫玉和鯤寶都已趕來,剛剛的一幕看在眼里,大家都知道,這個玄黓已經更加難對付。達北摟著有些虛弱的紫玉,鯤寶受了傷跌跌撞撞,單膝跪在崖邊,小青鳥也已從肅慎國趕回,在這崖壁上空盤旋。
“我們一定要找到他的殘魂之靈在何處,不然我們無法將他制服。”小奇看到大家的狀況說道。
“最可怕的是萬一他像上次那樣……不咸山將再次面臨滅頂之災,還有山下的肅慎國……”祈圓擔憂地說道。紫玉看了眼達北,眼里都是恐懼和焦急,她雙手緊揪著胸口的衣服,頭靠在達北肩頭。是的,他們的孩子此時正在肅慎國避難,一定不能讓最壞的情況發生。
“我懷疑他的殘魂之靈并不在這石頭人身上,而是在別處操控!”小奇說道。
所有的目光轉向小奇,而同時,玄黓的攻擊再次來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