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吃力地從她旁邊的桌子上抱起一個白色的骨罐，再在罐子的四個方向分別扣了三下，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打開了罐子。

一陣嘶嘶嘶的聲音響起，一條手指粗的青綠小蛇從骨罐里抬起頭來，蛇的花紋十分漂亮，像是精美的翡翠玉石。

姜姝并不怕蛇，因此看到這條青綠的小蛇時并不覺得恐懼，只是想著終于在靈蛇部落里看到一條活蛇了，就是不知道這樣一條小蛇是用來干嘛的。

巫的口中又吟唱起了不知名的話，青蛇隨著她的話語從骨罐里爬出，彎曲著爬行到姜姝面前。青蛇一雙綠豆般的小眼睛亮得驚人，如同盯住獵物般盯著姜姝。

巫解釋道，“孩子，我問你話，你老老實實回答，靈蛇會判斷你說的話是否真實的。”

這蛇竟是一臺測謊儀嗎？這有點出乎姜姝的意料，在她最壞的猜想里，巫會讓這蛇咬自己一口呢。

“孩子，我問你，你對靈蛇部落是否懷有壞意，你是否有傷害靈蛇部落任何人的想法？”

姜姝看了一眼地上的小青蛇，淡定地回道：“我在五天前從來沒有聽說過靈蛇部落的名字，也對你們一無所知，我沒想過傷害你們任何人。至于壞意嘛，我倒是有點不喜歡部落的首領遠，因為我一來她就想把我關起來嚴刑拷打。”

遠的臉色頓時青了起來，她被姜姝這樣一個女孩當著眾多長老和巫的面前奚落，心里恨不得拍對方一掌。可是現在巫在檢查這個女孩，她知道對方說的是實話，心里有怒火也發作不得，只得臭著一張臉。

“那你是否真的忘記了所有事情，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進入這片山林的？”

這個問題才是關鍵，也正是姜姝隱瞞的秘密。在來面見巫的路上，姜姝也曾想過，要如何回答這方面的疑問，如實回答是不可能的，只能試著玩點文字技巧。

“我記得自己從哪里來，但是我來的地方離這里很遠，遠到我自己都找不到回去的路。”

“我不是翻過高山來到森林的，也不是渡過大河來到森林的，我是直接出現的。”

“我自己也不明白這一切的原因，所以也沒法告訴你們。”

幾位老人對視，口中交換著意見。

她們相信巫的手段，更相信靈蛇的判斷不會出錯，這個女孩所說的句句都是實話。

這讓她們不由得猜想，這個女孩究竟來自什么地方，又是什么人把她弄到了這里？即便她本人對部落沒有壞心，但她背后的人可不一定。尤其是過去那次慘烈的戰爭，讓她們知道，就算已經過去十八年了，那個奴隸王國也不會放棄的。對方一定會不擇手段、不計代價的想找到靈蛇部落，將那個東西得到手里。

但這些計較并不適合在姜姝面前談論，因此巫開口吩咐，讓雨把姜姝帶出去。

兩人站在距離議事大廳不遠處，對視一眼后竟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

姜姝抿著嘴，上前拉過雨的一只手道，“雨，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想騙你的。只是那些事我沒法解釋，所以……”

雨豪爽地拍了拍姜姝肩膀，對姜姝的隱瞞毫不在意。

“說對不起做什么？我明白了你的困境的，又哪里會怪你。”

“其實我見你第一眼，就把你當做妹妹對待，我也很高興我沒信錯人。”

“你放心，巫和長老們不會對你怎樣的。至于首領那邊你不用放在心上，她其實并沒有在針對你，只是以前和我母親有點糾纏罷了。”

“以后你就安安心心待在靈蛇部落，我們一起去訓練、去狩獵去，我帶你去抓大飛龍。”

姜姝淺笑著回答道：“好，我還沒見過大飛龍呢。”

“大飛龍呀，那可是一種厲害的兇獸，全身都是黑色的鱗甲，連石矛都穿不透……”

經過部落高層商議，她們接納了姜姝，允許她在部落里住了下來，并分配給了她一個山腳下的小房子。當然，部落是不會養閑人的，姜姝必須在部落里參與勞作換取食物。

鑒于她現在對部落語言的掌握，還只是會說些簡單詞匯的程度，因此安排她參與到部落制陶的工作中。邊干活，邊學語言。

雨拍著胸脯讓姜姝放心，說她阿帕瑞就是在部落里做陶器的，明天姜姝直接去他就可以了。

阿帕和阿姆對應，但卻不指父親，而是指母親的兄弟姐妹。

靈蛇部落是一個純粹的母系部落，一個母親的所有孩子，以及孩子的孩子都群居一起。

此時還沒有產生婚姻關系，人們知父不認父，孩子了解自己父親是誰只是為了在成年后尋找配偶時避開父親那一脈的同齡人。并且，男人也并不會太過看重自己和女人生的孩子，因為他們會把自己姐妹生的孩子當做自己的孩子撫養。

孩子稱呼母親為阿媽，母親的姐妹是阿姆，母親的兄弟是阿帕，再上一輩的則稱為祖姆和祖帕。

當母親離世后，女兒們便會分家，長女繼承家里的房屋，次女們分配財產，然后次女們離開家尋找其他地方建造房屋安定下來。

但兒子們，無論是長子還是次子，都不會被驅逐出去，而是會留下來和長女以及長女的孩子們一同生活。到了老年時，也會由長女的孩子們贍養。

當然，兒子們如果要是不想和長女留在祖屋，也是可以和其他姐妹一起搬走生活的。

姜姝在第一次聽到這樣的家庭習俗時，驚異地瞪大了眼睛。她知道人類社會在早期是母系社會，后來才慢慢過渡為父系社會。在她之前生活的那個時空，據說在滇州沽瀘湖邊還存在一個民族，他們依然保留著母系走婚習俗。

姜姝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還能親眼見證這歷史的變遷。

部落里給姜姝分配的小屋子，曾經就屬于一個母親去世后搬出家里的女人。后來她的孩子多了，屋子不夠住，就又換了地方重新起了屋子。

姜姝的木屋不大，只有60多平，整體用木頭建成。屋子里的家具基本都搬空了，只剩下一塊大石頭當床，以及一個幾塊石頭壘成的土灶，連鍋都沒有一個。

不過部落倒也大方，直接送了姜姝一些基本的家伙什，雖然都是人用過的，但姜姝也沒條件挑三揀四了。好在部落給她一套麻衣兩套獸皮衣還是新的，這讓姜姝心里好受了許多。她雖然沒什么潔癖，但是如果讓她穿別人穿過的衣服，她還是有點介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