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陵緊緊的盯著眼前這個孱弱的少年,強行維持著嘴角僵硬的笑容。
似乎,救了個麻煩?
這人,分明眼睛看不見,怎的會知道我是女子。
況且......他又怎知,我的那些話是真是假?
她擰著眉繼續(xù)打量著眼前這位突然出現(xiàn)的少年。
少年郎仿若是察覺到了她的視線般,定了定身子,不急不緩的解釋道,“你不用如此盯著我,我自小雖看不見,但是其他感官卻比常人要敏銳的多,你身上的胭脂味我早已聞到了。”
羅陵眉心微低,略帶惱怒和愁容問,“公子,僅僅憑借我這一身的胭脂味兒就輕易斷定了?可叫我好生傷心,我不過平日里喜愛擺弄這些胭脂。雖喜愛這些,但我這人卻最是看不得這些惡霸如此欺負你這么一個楚楚可憐,無人可依,我見猶憐的公子!”
聽罷,他愣了下,隨即歪著腦袋低笑幾聲。
這人倒是慣會用這些女子的詞語來形容他,他在外人看來便是如此弱不禁風(fēng)嗎。
心里又覺得有一絲新鮮,杵著頭想了想,倒是沒人這么形容過他。
而旁邊路過的小二聽見他倆的談話,驀的以為這兩人在互相指桑賣槐,變著法的罵對方是個女人。
又看見被罵的那人笑出了聲,心下想到,真是兩個怪人,低著頭快步匆匆離去。
聽罷她的辯解,他輕笑兩聲,又不緊不慢的說道,“你說你是裴府門客,但我似乎在裴府從未聽過你的聲音,也從來沒有聞到過這種味道。”
羅陵皺著眉頭,這人難不成是屬狗的,怎么對味道這么敏感。
仔細思索了一番,實在是沒從自己記憶中想起眼前這位少年。
自己前世自入府以來從未見過他,倘若他真是裴府中的人。那便只有一個結(jié)果,這少年早在自己入府前就被趕出了裴府。
況且,聽他的語氣,似乎,對裴璟身邊的人了如指掌?
略微遲疑,半帶輕笑道,“公子聽起來很了解裴大人,我似乎也未曾在裴府見過小公子?”
羅陵在賭那個可能性,賭他和裴府之間定然有著聯(lián)系,也堵他絕對不會回答她這個問題。不就是詐人嗎?她也會。
果然,聞言少年神情微舒,嘴角浮起一絲微不可查的笑意,并未回答羅陵拋出來的問題。
“是嗎,既是如此,還真是多謝姐姐這次出手相助了。”
羅陵看著他的笑,總覺得滲著慌。
略微瞇了瞇雙眼,便在心里頭開始盤算了起來。這人實在是太過敏銳,找個由頭快快離去才是。
聽罷他岔開話頭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她便知曉果然和她料想的一樣,他和裴府有聯(lián)系。
他不敢承認和裴府的關(guān)系,要么還對她心懷芥蒂,要么就是得罪了裴府,羅陵覺得,這二者的可能性他估計都沾點。
搖了搖頭,不欲再多想,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似是快要下雨了。
更何況...今日自己差點遇刺這種重要的事情,她還沒弄清楚,轉(zhuǎn)頭看了看之前那支箭的方向,心下有了些盤算。
對這少年做輯說了聲告辭,便邁著步子匆匆離去。
……
推開屋子后面的花窗,羅陵翻了進去。
這屋子好久都沒有打掃過了,到處都是蜘蛛結(jié)著的網(wǎng),空氣里都是灰塵飄著,還能聞見摻著雨味兒的霉味。
一個沒有被租出去的屋子。
踩著嘎吱嘎吱的木板走上了二樓,她慢慢走至花窗前,推開了半掩著的窗戶。
一眼便能望到她剛剛喝茶的那個位置。
真是一個極好的位置,此人是有備而來。
那么他,怎么沒有射中獵物呢?
羅陵垂眸,抵著下巴若有所思。
很快一個東西吸引了她的注意,她慢慢走到一個木樁子前,俯下身子,盯著木樁子上的一道鋒利的爪痕。
伸手過去摸了摸,非常鋒利,不像是很久之前留下的,像是剛剛留下的。
一個又臟、又破,又舊的屋子里有一個新鮮的抓痕?
而就在之前,這里站著一個人要殺她,
而自己碰巧剛剛又救了一個神秘的少年,那人又剛好放了一個狐貍?
有意思。
羅陵淺淺挑眉,低笑了一聲。她倒是正好還了一個人情了。
……
小雨忽至,滴滴答答打在瓦頂?shù)拇u上,雨水順著屋檐邊,流下了懸山頂。
一絲熱霧氣沿著杯口兒慢慢飄散在空氣中,少年啜飲了一小口,隨即放下了手中的灰釉制茶杯,抬頭望著著窗外的雨景,若有所思。
雨并未停歇,反而越發(fā)滂沱,街上起了一層水霧,酒肆內(nèi)花窗半開,一些雨水濺了進來。
摸了摸懷中的白狐,少年垂眸,凝神盯著杯中打著圈兒的霧氣,自言自語道:“我本日行一善,救了你一命。”
語氣頓了頓,望著往自己懷里蹭蹭的小狐貍,淡淡勾了勾唇又繼續(xù)說道,“現(xiàn)下看來,似乎是救了兩只小狐貍,算是日行兩善了。”
*
夜晚的崔氏尚書府邸內(nèi),時不時的傳來陣陣咒罵聲。
“廢物!連這點事情都辦不好,我要你有何用?!”
地上都是她剛剛摔碎的瓷器碎片,似乎是不解氣,她急得直跺腳,轉(zhuǎn)而繼續(xù)大聲咒罵著跪在地上的侍衛(wèi)。
此人便是崔尚書的三姑娘,崔婉儀。
崔家尚書老爺前兩個都是兒子,終于有一日喜得一女,還是幺女,便日日放在心尖兒上寵著。在家中更是橫行霸道,就連兩個哥哥也是寵著她,要什么便給什么。
跪在地上的侍衛(wèi)猛然想起什么,“小姐,當時突然有一只白色的狐貍沖了過來,差點抓到我,這才以致那一箭射歪了!”
“白狐貍?”
“是,雖然沒有傷到她的臉,不過她也嚇得不輕,急忙忙就下樓了。”侍衛(wèi)小心翼翼的補充著,生怕又惹怒了她。
“呵,狐貍.....”
“這次就先警告警告她,原本想讓她吃點苦頭...”崔婉怡捏著墜著紅寶石的小刀,有一搭沒一搭的在桌子上叩著。
“最好嚇得她連門都不敢出,這次算她走運,若再有下次,她再敢勾引我的裴郎,我定叫她破相。”手指撫上那個刀,她的眼底好似流轉(zhuǎn)著一股嫉妒和癡像。
屋子里紅艷艷的燭火靜靜的燃燒著,鏡子被燭光映照的朦朦朧朧,里面映著女孩癡迷的臉龐。
屏退左右,望著鏡子里的自己,手慢慢覆上自己的臉,好似夢魘般呢喃著,“裴郎,沒有人可以把你從我身邊搶走,我會把她們都趕走。”
崔婉怡這般魔怔的原因并無其他,原來是被她知曉了一件事。
裴璟一行,遇上羅陵父母,并對羅陵父母的示好,又在咸陽將二老照顧的妥妥貼貼。
怎么會有這么巧的事?
羅陵父母回咸陽赴宴,裴璟他去咸陽踏青?
裴璟又正巧遇上了羅陵父母?
這叫旁人怎的瞧不出,裴郎對羅氏獨女羅陵有意?!
這消息傳到崔婉怡耳朵里,叫她嫉妒的發(fā)狂。
再知道羅陵并沒有去咸陽,而是還在京都后,這才派人跟蹤她,想要用箭讓她破相。
這樣裴郎就不會被她的皮相勾引了,這樣裴郎就是她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