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得累？”我在心里把這三個字嚼得粉碎，怒火混著恐懼在喉嚨里翻騰。你累？一個用巨蟒逼人、視人命如草芥的瘋子也配說累？裝什么清高，擺什么無辜，難不成還真把自己當成有苦衷的悲情英雄了？這些刻薄的話在舌尖打轉，最終卻只化作喉嚨里一聲無聲的悶哼。我連呼吸都放輕了，生怕半點不滿泄露出眼底。
“那我要怎么做？”我壓下心頭的翻涌，盡量讓聲音聽起來溫順又恭謹，像在請教什么天大的學問。
聽到我的話，他臉上的表情忽然凝固了幾秒，像是沒料到我會這么快接話。下一秒，那點轉瞬即逝的錯愕就被冰冷的寒意取代，他重新換上那副冷酷殺手的模樣，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弧度：“算了，你這么笨，讓你想辦法估計要露餡，還是宰了吧。”
“宰了吧”三個字像淬了毒的冰錐，狠狠扎進我心里。我渾身汗毛“唰”地豎了起來，后背的冷汗瞬間浸透了襯衫。我連忙往前湊了半步，臉上堆起比哭還難看的笑，語無倫次地打圓場：“哥，哥！我有辦法！等我回去上班的時候，我開車送你出去！這樣人多眼雜，反而能避開耳目，肯定穩妥！”
他盯著我看了足足三秒，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仿佛要把我看穿。就在我以為自己快要撐不住的時候，他終于滿意地點了點頭，語氣輕飄飄的，卻帶著不容置疑的重量：“不過你要想清楚，帶著我一路上會很兇險，嚴重的時候可能會丟掉性命！”
我用力咽了口唾沫，喉嚨干得發疼。總比現在被他或者那條巨蟒弄死強！我攥緊拳頭，鼓足了這輩子最大的勇氣，聲音帶著破釜沉舟的顫音：“那也比現在丟掉小命強！”
或許是我的“覺悟”打動了他，或許是他本就沒打算真的動手。他不再為難我，轉身撿起一旁扔著的匕首。刀刃在光線下閃著寒光，我嚇得下意識往后縮，卻見他俯身，利落地挑斷了捆綁我手腕和腳腕的繩子。粗糙的麻繩松開的瞬間，手腕上留下幾道紫紅的勒痕，火辣辣地疼。
“別耍花樣，”他站起身，將匕首插回桌上的鞘里，語氣平淡得像在說天氣，“如果耍花樣，你的家人……”
“別說了哥！”我連忙打斷他，心臟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連聲音都在發抖，“我懂，我都懂！您放心，以后您有任何吩咐，隨時電話聯系！這是我的聯系方式。”我說著，急忙從口袋里摸出手機，可望著關機了的屏幕，一時又不知所措，看到我的窘迫，他將自己的手機直接拋給了我。我小心翼翼地拿著它，生怕不小心掉下去小命又不保，手指顫抖著輸上自己的號碼，并且加了我自己的微信，然后恭敬地將手機還給了他。“那個，哥，我手機沒電了，等我回去就通過，你放心，我絕對不耍花樣！”雖然已經有了初步的解脫，但我還是害怕他突然對我做出什么危險的事情，大氣都不敢出。
也許是我這副唯唯諾諾的樣子取悅了他，他竟難得地從一旁的柜子里翻出一瓶擦傷藥，扔了過來。藥瓶砸在我懷里，發出輕微的響聲。我捧著那瓶小小的藥膏，看著他重新靠回鐵籠邊，指尖又開始漫不經心地撫摸蛇鱗，心里忽然生出一種荒謬的感覺——這個“活閻王”，好像也沒那么不近人情。
我攥著藥瓶，如蒙大赦般轉身就往門口走，每一步都走得飛快，生怕他下一秒就反悔。可就在我的手即將觸碰到門把手時，他卻突然叫住了我：“等等。”
我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腳步僵在原地，后背的寒毛又豎了起來。該不會是要反悔了吧？我僵硬地轉過身，卻見他朝我走來，伸手拉住了我的胳膊。他的指尖依舊冰涼，力道卻不重，語氣竟難得地放輕了些：“既然是交易，那我也要履行我的承諾。走，帶你去個地方。”
我愣在原地，看著他拉著我往外面走去，鐵籠里的巨蟒抬起頭，幽幽地看了我們一眼，又緩緩垂下了腦袋。經過那三個壇子時，我暗暗祈禱這輩子再也不要見到他們了。
終于能再次順暢地呼吸到新鮮空氣時，我幾乎要癱倒在門檻上。手腕上的勒痕還在隱隱作痛，后背的冷汗黏著襯衫，可比起剛才在鐵籠邊的生死邊緣，此刻的每一寸肌膚都在叫囂著“活著”的真實。只是這活著的代價，是成了他的附庸，像條被牽著繩的狗，在權勢的陰影里亦步亦趨。
他不知從哪里摸出一支強光手電筒，開關“咔噠”一聲，刺眼的光柱瞬間撕裂了周遭的昏暗。光線掃過之處，墻角的蛛網、地面的碎石都無所遁形，亮得如同白晝，卻更襯得未被照亮的角落陰森可怖。
再次經過那只貓籠時，我下意識地瞥了一眼——籠門虛掩著，里面空空如也。心猛地一沉，一個殘忍的念頭不受控制地冒出來：那只胖嘟嘟的貓，該不會是被這畜生剁碎了喂蛇吧？他連人命都不當回事，何況一只貓。
正思忖著，前院臺階上忽然閃過一道黑影。定睛看去，那只貓竟蹲在那里，正低頭啃著什么東西。聽到我們的腳步聲，它猛地抬起頭，一雙豎瞳在昏暗中亮起瘆人的綠色幽光，嘴里還叼著半截毛茸茸的東西，像是只沒吃完的耗子。見我們看來，它叼著獵物迅速竄進了草叢，只留下幾片晃動的草葉。
我心里一陣發毛，天生的膽小讓我下意識地往他身邊靠了靠，手指甚至不自覺地拽了一下他的衣角。指尖剛觸到他的布料，心臟就“咯噔”一下——剛才還在想他可能虐殺貓咪，現在卻主動湊上去，這不是自討苦吃嗎？
出乎意料的是，他竟沒計較我的小動作。腳步聲沒停，他反而開口了，聲音在空曠的院子里顯得有些飄忽：“那只貓是我從鎮上趕集時帶回來的。”
我愣了一下，沒敢接話。
“剛撿回來時瘦得只剩皮包骨，渾身都是跳蚤，”他的聲音聽不出情緒，光柱在地面上緩緩移動，“喂了大半年才養得油光水滑。關籠子是因為附近總有公貓來騷擾它，怕它跑出去出事，才多數時候關著。”
這番話聽得我心里直犯嘀咕。怎么聽都像是他在給自己貼金。以他的性子，不把貓扔去喂蛇就算謝天謝地了，還會費心收留流浪貓？怕不是另有圖謀，或者這貓有什么特殊用處？我在心里冷笑，只當是耳旁風，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他帶著我走出院門，拐進了幽深的巷子。不知是不是之前的經歷留下了陰影，狹長的巷道總讓我莫名恐懼，兩側斑駁的墻皮在手電光下像一張張扭曲的臉。我磨磨蹭蹭地跟在后面，想離他近點尋求安全感，又怕靠得太近惹他厭煩，只能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腳步猶豫又慌張。
“磨磨蹭蹭做什么？”他終于不耐煩了，突然伸手抓住我的后頸，像拎小雞似的往前推著我走。頸后的皮膚被他的手指攥得生疼，我不敢掙扎，只能踉蹌著跟上他的腳步，心臟在胸腔里亂撞。
手電光在巷子里劃出長長的光帶，腳步聲在寂靜中格外清晰。不知穿過了多少個拐角，他終于停下了腳步。我被推得往前趔趄了一下，抬頭看去——眼前是一扇斑駁的木門，門楣上掛著褪色的紅燈籠，在夜風中輕輕搖晃。
他松開了抓著我后頸的手，手電筒的光柱打在木門上，照亮了門環上厚厚的銅銹。“到了。”他丟下兩個字，聲音里聽不出喜怒。我站在原地，看著那扇緊閉的木門，手心又開始冒汗——誰知道門后等著我的，是他承諾的“履行交易”，還是另一場更可怕的劫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