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田范圍不小,元仕每天監督著整理,盡管加上妙之一共四個人,還是用了差不多一個月的時間才整理完。
至此,神劍峰的范圍內,不該長的雜七雜八的靈草都被清理得一干二凈,四個主力軍也曬得跟黑炭一樣。
入夏有一月了,這個月太陽還不算是最毒辣的時候,玉林洲的夏季漫長,熱浪一疊一疊地襲來,安意常常會想起荒沙小界里的家,人也變得沉默了起來。
柴錦森和劉峻鋒兄弟也是,常常會想起那個高大的漢子,他們還在盼望著劉大壯和安順的到來,劉峻鋒掰著手指頭也數不清過了多久了,小界里的氣候和現在很像,他算糊涂的時候會認為已經過去一年了。
因為玉簡里說,四季輪回,夏天再到夏天,就是一年嘛!
安意面對師弟們的討論時,笑得有些勉強,不過她擔心露了行跡,通常會找借口練劍。
衛妙之不知道安意是怎么了,但是安意心情不好他還是能看出來的,別說上輩子他們算是好友,就是這輩子他天天都在觀察安意,現在安意的眼神動作他差不多能猜個七七八八。
元仕不太會撒謊,面對師弟們的追問,他也只是說路途遙遠,凡人需要很長時間。
可是這只是一時的對策,他又不好說劉大壯和安順被貪魔吃了,再也活不過來了。
貪魔是上層的秘密,不能被泄露,一個安意知道已經是他的失職了。
還是說劉大壯和安順被餓死在了石洞內,那樣會不會引起他們的自責?
元仕也有些抑郁,這半年多來他壓力越來越大,心事越來越多,他覺得自己再也不是那個心思簡單的自己了,夜深人靜的時候,他會去月遙峰上瘋狂練劍。
破邪劍也還斷著,這讓他更沮喪。
總覺得入了夏開始諸事不順,秘密就像膿包一樣,越捂越大,他越發思念東君,如果東君還在,就算是謊言東君也能編得天衣無縫吧!
元仕躲著,安意也躲著,衛妙之觀察了幾天,確定了一件事,他們倆有秘密!
安意的脾氣他清楚,不想說的一個字也不會說,他覺著他們的秘密和他自己應該沒有什么關系,雖然好奇,但他也沒有想辦法搞清楚是什么——就像攛掇一下向日葵,刨根問底。
不過向日葵倒是真的做了件“大事”。
它也是發現了安意和元仕“鬼鬼祟祟”的,于是在安意不在的時候潛入了她的房間。
陣牌?陣牌怎么拿到的?
向日葵表示——我什么不會?小小陣法對我來說輕而易舉。
它懷疑安意和元仕在藏東西,雖然這么想有些不厚道,但是它自己不是偶爾也藏點什么,以己度人嘛~
他悄咪咪地翻了一遍屋子,就連小海,它都親切地拿起來摸了摸——看看下面有沒有壓著什么儲物靈具。
沒有,什么都沒有?
向日葵不死心,又找了第二遍,這次它連邊邊角角都沒放過,甚至很大膽地抬了抬安意的木牌。
小鋒和小鋒哥也有一個,安意也有,向日葵這樣想著,這木牌子有什么用?能修煉得更好嗎?
他好奇心上來仔細打量了一下安意擺的木牌,連中間用作連接的小洞都拔開看了看,然后放回原位后繼續找東西。
還是沒有發現什么,他有些悶悶不樂,生活好無趣啊,有沒有什么新樂子?
這樣的狀態持續到夜里,向日葵和劉峻鋒回房間休息,向日葵到木牌前打量了一下木牌,問道:“這是干什么用的?”
劉峻鋒拿了靈果放在了供奉著的瓷盤里,“這是我……哥哥的爹,那是我娘!”
“你不是姓劉嗎?怎么你……他爹姓柴?”向日葵稀里糊涂的弄不明白,他知道柴錦森和劉峻鋒是兄弟,可是怎么成為兄弟的他不清楚。
“是??!”劉峻鋒一本正經地解釋,“我爹救了我們,所以我給他當兒子,我爹還沒死呢!用不著這個!”她抓起向日葵,讓他磕頭,“你給他們磕頭,讓他們認識認識你!你這么漂亮他們會很喜歡你的!”
向日葵稀里糊涂地被按下磕頭,又想起來一件事,“那什么什么靈位就是這個人死了的意思?”
劉峻鋒想了想,認真點頭。
“啊!那小女娃好可憐,”向日葵站起來葉子撓了撓臉頰,“我看見她爹和她娘的靈位了。”
原來安意父母雙亡啊,劉峻鋒好歹還有爹,柴錦森還有弟弟,安意自己一個人呢!
劉峻鋒腦子轉不過彎來,有些迷茫地看著向日葵,“你在說什么?安伯伯和我爹在來的路上呢!”
這下換向日葵糊涂了,他明明就看見了。
“我看見了??!父安順之靈位?!?/p>
柴錦森也愣住了,師姐只做過一個木牌,向日葵在哪看見的?
“就是那個木牌背面?!毕蛉湛焓帜眠^了臺上“娘柴氏之靈位”,“就在娘云氏之靈位后面。咦?”
它翻過了木牌,木牌背面什么都沒有。
“真的是安順之靈位?”柴錦森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向日葵非常肯定的點頭。
柴錦森拉起了劉峻鋒沖了出去,留下了向日葵一頭霧水,“誒?!等等我啊!”
安意也要休息了,她給小海擦了擦,又整理好了練劍磨壞的鞋子和纏手的布條,最后對著爹娘的牌位拜了拜,就準備睡覺了。
外面傳來了敲門聲,安意有些意外,打開門是二師弟和三師弟。
柴錦森拉著還在發蒙的劉峻鋒敲開了安意的門,他抿著嘴進了房間,安意不知道他怎么了,還以為是來請教修煉問題的,安意倒了兩盞水,放在了石桌上,柴錦森沒有看她,而是一直在看那塊擺在上面的牌位。
“安妹妹……”柴錦森破天荒地喊了句,安意更是覺得奇怪,雖然柴錦森是年齡最大的,可東君之看入門時間,所以她是師姐,柴錦森做了師弟。
“安大伯和劉大伯,真的會來嗎?”
柴錦森想到那個高大的漢子,還有他寬厚的肩膀,聲音哽咽。
劉峻鋒不解其意,看了看安意沉默的臉,又看了看哥哥的眼淚。
安意沉默良久,取下了柴錦森一直盯著的木質牌位。
背面的炭筆寫下的字已經被重新刻過了,又描了墨,十分清晰,“父安順之靈位”就靜靜地擺在了桌子上,房間內的人一言不發,只有輕輕的抽泣聲。
“到底發生了什么……”柴錦森抱住不知所措的弟弟,收拾好情緒,低聲問道。
雖然劉伯伯和他沒有血緣關系,但是他愿意帶著他們兄弟倆離開村子,用背簍一路帶著他們,最后還把離開的機會讓給了他和弟弟……
他心中一直很掛念劉伯伯,一直期盼他能到碧瓊來一起生活,可是安伯伯已經不在了,劉伯伯肯定也不在了,不然什么樣的路要走一年兩個月?
師姐,師姐分明是很久以前就知道了,她為什么不說。
安意沉默了半天,“渴死的……”
一天不吃東西不會死,但是幾天不喝水就會死。
果然柴錦森相信了她的話。
“為什么……為什么師姐不告訴我們?”
柴錦森擦著眼淚,低頭看著腳尖。
“怕你們傷心……一開始不知道怎么說,后來說不出口?!?/p>
安意第一次發現原來自己也可以說謊說得這么自然,但她寧愿沒有這個機會。
柴錦森又拉著劉峻鋒走了,安意一個人坐在房間里,看著父母的牌位。
爹……小?!液孟肽銈儭?/p>
第二天一早,安意找到了修煉回來的元仕,把昨晚發生的事告訴了他。
“大師兄……”安意看著在糾結的元仕,“如果他們問你,你就說是我不讓的?!?/p>
元仕確實在糾結這個問題,不過他沒有打算讓安意背鍋,這個鍋應該是所有人一起來背。
“你是不小心聽到的,”元仕拍了拍她的頭,“是我和師父擔心大喜大悲傷身,不許你說。”
貪魔的事還是不能說,衛妙之還在這里,這件事必須是秘密。
可是一反常態的柴錦森和劉峻鋒沒有來刨根問底。
只是清早起來他們兩個就去山上砍樹了,回來正在削木板,劉峻鋒懵懵懂懂的終于知道了師兄師姐在說什么,蔫頭蔫腦了一整個早上。
向日葵躲在妙之身后。“我還說小女娃父母雙亡好可憐,現在小鋒倆爹一個娘都死了,唉。”
我真該死啊!向日葵也很喪氣,要不是它說的,小鋒和小鋒哥也不會這么難過。
“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毙l妙之不知道自己被針對了,他也不清楚認識清露之前清露身上發生的事,但他知道清露不是會沉溺在悲傷中的人,她曾說過,她師門里的人內心都非常強大,那大概這兄弟兩個也和清露一樣,眼淚都不會掉一滴吧?
“與其被蒙在鼓里,不如盡早戳破幻想?!?/p>
期望越大失望越大,現在這樣挺好的。
衛妙之想起了自己的父母,他們死去的真相是什么呢?有沒有人能告訴他?
他已經記不清和父母在一起的那段時光了,跨越了兩世的懸案疑點重重,他有時候甚至并不相信他們死了。
神劍峰里又多了一個木牌,剩下的日子還是一樣的過,不過柴錦森有了更多的想法。
“種靈植?”元仕琢磨著二師弟的這句話,“當然可以,你想種什么呢?”
柴錦森翻來覆去地想了兩天,決定要讓更多的人喝上水,更多的人吃飽飯,這樣就不會死人。
“種……能吃飽又解渴的靈植!”柴錦森掰著手,“最重要的是沒有水也能種!”
元仕明白安意的一句“渴死”給了柴錦森不小的影響,可又耐旱又解渴的靈植少之又少。
靈植本就生長條件苛刻,解渴的必定需要很多水,吃得飽的必定要土地豐沃才能結得出果實。
安意心思一動,轉身回了房間,找到了來時帶來的布袋,里面還有兩塊硬邦邦的肉干,和一小把小水球。
她的手撫了撫粗糲的布料。
拿上了全部的小水球,她出了房門,把東西遞給了柴錦森。
“不知道還種不種得出來?!卑惨馑砷_手,小水球落在了柴錦森的掌心,“這個東西能解渴,沒有水也能長?!?/p>
元仕仔細感受了一下,上面只有微弱的靈氣,連一階靈植都算不上,可能是個變種吧?
柴錦森自然認得這是什么,“是大巴掌!”
安意想了想,這么叫也沒錯,但是有點難聽了,“我爹說這叫水球掌?!?/p>
妙之見多識廣的,也不知道這是什么靈植的種子,不過他覺得這兩個名字都好難聽。
“你試試能不能種出來,說不準它又和在小界里長得不一樣了?!?/p>
安意放下東西又去練劍了。
練劍能讓她摒棄雜念,過往的悲傷和痛苦都會隨著用力劈砍慢慢的被削弱、消散。
衛妙之又仔細看了看小水球,聽柴錦森跟元仕介紹這是什么。
“這樣的話它也只能解渴,也不能管飽???”
他提出了一個顯而易見的問題,又立刻拋出了一個解決辦法。
“你不如試試找類似的靈植雜交試試?!彼褜ち艘幌掠洃洠o了一長串名單。
“這樣能行嗎?”柴錦森沒聽說過這樣的方法。
“有什么不行的?”妙之非常自信,“玉青草吃過吧?那就是雜交出來的,重點是你要獲得穩定的種子,不能種過一次再結種子就變樣兒了?!?/p>
“你怎么知道的?”元仕也沒聽說過這樣的事,玉青草是碧瓊的特產,其他地方都沒有,他也只知道這是一位前輩培育出來的,具體怎么培育,培育的方法都是秘密。
衛妙之昂起頭,“我可是萬事通!”
叫百曉生的人太多了,他要換一個響亮的名字!
柴錦森帶著珍貴的小水球去了靈田里,首先要培育出靈植來,才能繼續后面的培育。
劉峻鋒沒有當小尾巴,今天老老實實地在修煉,向日葵在他周圍蹭來蹭去蹭靈力,吸得它齜牙咧嘴的高興。
衛妙之和向日葵也算混熟了,他心里還是對向日葵這幅尊容感到——嘔。
但是他面不改色地揚聲喊:“向日葵!你修煉時的樣子更美麗了,金光閃閃,十分耀眼!”
為了在神劍峰多茍一茍,日常馬屁要安排到位。
“大師兄!你今日看起來也十分的不一樣呢!看起來很有精神!”
元仕自然有精神許多,心底壓著的事兒就這么誤打誤撞的解決了,他現在輕松了很多。
不過?這件事是誰發現的呢?
他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