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血寶馬不愧是馬中之王,提速的時間也比尋常馬匹快上許多,哪怕是在積雪這么厚的雪地上,仍舊跑得穩穩當當,如履平地。
尹若雪許久沒有騎馬,坐在馬背上略微有些顛簸,冷冽的風聲呼呼叫著從她的耳畔穿過,凍得她耳朵生疼。她心里卻止不住的產生一種久違了的愉悅之感。
她忘了目前現在深處皇宮,忘了在前方策馬的是帶給她無數希冀也帶給她無數痛苦的帝王。她的眼前逐漸的出現了一片草地,前方是溫子然大聲的笑鬧和呼喊。耳邊是清脆的鳥鳴和潺潺流水聲。
尹若雪不停的揮動馬鞭,想讓速度快一點,再快一點。仿佛這樣,她的整個身心,都能夠隨著奔跑起來,自由起來。
前方皇帝的身影越來越近,很快就要被她追上了。然而尹若雪此刻一心想著加快速度,眼睛筆直的看向前方,忘記看自己的腳下。
延陵回身的時候,就眼睜睜的看著汗血寶馬的前蹄噗嗤一聲踩進了一個小水坑。因為速度太快,人和馬瞬間就失去了平衡,馬兒后面的兩條腿高高揚起,帶著尹若雪也飛向空中。
延陵一聲“小心”出口,尹若雪回過神再想調整馬頭已經為時晚矣。尹若雪的身體不受控制的被帶向高空,隨后向下驟降。
說時遲那時快,延陵眼睛左右一看,看到在尹若雪的右手邊有一個提供飲水的木棚,木棚的樁子深深的戳進地里,非常結實。
延陵從隨行的袋子里掏出一根御馬繩,迅速的在繩子一端打了一個活結,然后拎著距離繩結下方三寸地方,不停的循環甩圈。
等到馬兒的兩條后腿抬到一定高度,延陵手中的繩子迅速出手,繩結轉著圈朝馬兒的后腿飛去,然后準確的套在了一只馬腿上。進而大力一收,系緊了。
汗血寶馬力大無窮,又一時止不住向前沖的勢頭,延陵一個人根本吃不住那馬的力道。他迅速的調轉馬頭,將自己的座駕趕往木棚。他御馬繞著木棚上堅固的木樁子跑了好幾圈,將手中的繩子緊緊纏在木樁子上。
在那馬屁股正好翻到最高點的時候,將它的速度降了下來,避免了馬頭向下整個翻轉的悲劇。
延陵一邊跑一邊朝尹若雪伸出手:“快過來。”
尹若雪已經被方才的意外有些嚇著了,還有些懵里懵懂的,看著延陵傻傻的也不知道伸出手去。
延陵嘆了口氣,頗為無奈。他一手抓上尹若雪的手臂,直接將人橫著扯到了自己的懷里。
尹若雪才剛剛坐穩,驚魂未定,延陵就是一頓劈頭蓋臉的數落:“想什么呢?騎馬呢!走神走到爪洼國了!”
尹若雪已經很久沒有聽到延陵這么氣急敗壞的埋怨了,此刻胸膛里的心臟還在撲通撲通的狂跳,又離延陵非常的近,看著看著,臉突然就蹭的紅了。
這時,延陵的馬剛好回到方才他們開始賽馬的地方。延陵率先跳下了馬,然后伸手拉尹若雪下來。
尹若雪將自己凍得冰冷的手交到延陵手里的那一刻,撇開之前所有的矛盾和仇恨不說,那一刻,她覺得有些前所未有的安心。
“你手怎么這么冷?”延陵說,下馬之后,他沒有馬上松開尹若雪的手,而是給她捂著,還幫她哈了口氣。
“陛下……”尹若雪看著眼前的人,突然有一種強烈的希望。如果延陵不是帝王,她也不是嬪妃,而只不過是一對尋常的夫妻,過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那該多好啊。如果他們只是尋常夫妻,便不會再有爾虞我詐,不會再有互相算計和猜忌。不會有那么多女人來和她爭寵。也不會有各種各樣的利益橫亙在他們二人之間……
延陵拉著尹若雪在木棚里坐下,瑜柔立刻小跑著上前,將手中的吃食放在木棚里的小桌子上,方才那一幕讓她看得膽戰心驚。礙于皇帝在此,她也不好多問什么。拿出吃食之后就乖乖退到一邊。
那匹汗血寶馬已經徹底安靜了下來,在木棚外面刨著地,打著呼哧呼哧的響鼻。木樁子因為受力不均,被拉的歪斜了些許,但仍舊是深深的扎在雪地里。
延陵拿起一塊還冒著熱氣的綠豆奶酥,看了尹若雪一眼,語氣淡淡的:“方才在想什么?如若不是朕反應快,你現下可能已經摔斷了脖子?!?/p>
尹若雪鼻尖冒著一層冷汗,臉蛋發紅,堪堪從方才的險境中回過神來,她輕輕拍著自己的胸脯,回復道:“臣妾……多謝陛下相救。臣妾方才想起了幾年前尚未進宮的場景,一時走了神……如果不是陛下,現在恐怕真的不好了……”
延陵搓了搓手中殘留的碎屑,饒有興味道:“想到什么了這么入神,連小命都不要了?!?/p>
尹若雪一頓,然后在她想出怎么回復才萬無一失之前,嘴巴就出賣了她,誠實的說道:“臣妾還小的時候,常常跟三五好友出去騎馬野游。那時候,還是春天,地上的草是碧綠且茂盛的,風是溫暖和煦的。一行人騎著馬匹,游走在山間,感覺特別的自由愉快?!币粞┱f著說著,就把自己又帶入了方才那個情境中去。
等她回過神來,就發現延陵正一眨不眨的注視著她,眸中黑的不像話:“你在宮里,覺得不自由了?”延陵聲音低低的,語氣不悲不喜,也沒有責怪和埋怨。
尹若雪拿過自己茶杯,在手中捂著取暖,不回答,只說道:“方才在雪中追逐陛下的時候,突然有了昔日在外時的感覺。所以一時之間走了神,差點出了大事?!?/p>
延陵笑了笑,突然站起身,背對著尹若雪說:“不要說你了,朕也覺得不自由。這萬里河山,看著都是朕的。但是實際上,朕卻是這皇宮中最不自由的一個人了?!?/p>
尹若雪聽完,也沒有發表任何意見,只突然像想起什么似得,突然問道:“陛下,那方才,到底是誰贏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