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jié)完帳,天色已經(jīng)黑透。
“二位大人,吃的可好呀?咱們打道回府吧。”我沖他們聳聳肩,可沒人接茬。
“要不然,我送你們一程?”
“去哪兒?”
一提到回家,夏沫沫便開始惱羞成怒:“你倒好,吵完架自己跑了。你媽堵在樓道口罵了一下午的大街,我出來的時候她還在那兒守著。你說!還能回去嗎?”
歡有病被數(shù)落的無言以對,沉默是金。
“算了,別生氣啦。咱們還是先回我那兒,彈琴聊天去吧……。”怕再引起戰(zhàn)火,慌忙把兩個人又領(lǐng)進小屋。
不知不覺,時間臨近午夜。
兄妹倆絲毫沒有要離開的意思。我強打起精神,陪在一旁胡聊亂侃。最后,大家商量決定:先避過兩天風頭,等事情有了轉(zhuǎn)機就去買樂器……。
熬到后半夜,每個人都困得眼皮直打架。屋里只有一張單人床,擠不下三個大活人。沒辦法,只能讓小丫頭獨自睡在床上。我扶住桌子,歡有病倚住板凳,緊靠床沿也先后趴下睡了。
真冷,屋子里沒有暖氣。
翻出所有的衣服堆在我們身上御寒,依然扛不住。這一夜分外難熬,凍得人直打哆嗦。夢里,我跑到了北極。有只渾身雪白的北極熊半坐在浮冰上,面前有一排整齊的冰淇淋,老伙計熱情地叫賣著,它臉上的表情和勸我喝酒時的歡有病一模一樣……。
天亮了,一直也沒睡熟。
現(xiàn)實中的歡有病已經(jīng)坐起身,他伸了個懶腰后,做出一個輕微的舉動:單腿跪在床沿,用另一條腿撐住地面,彎下腰似乎想要偷吻熟睡中的夏沫沫。
我瞇著眼睛瞄他:“嘿,干嘛呢!”
“沒、沒干嘛。”他嚇得猛然一哆嗦,揉了揉眼睛又說,“有只蒼蠅……落、落在她臉上……我?guī)兔s走。”
“這種鬼天氣,你家的蒼蠅還能出來瞎轉(zhuǎn)悠?怎么著,還想再熬到過年?”借口想得實在不高明,令人無法信服。
“待會兒,等沫沫醒啦。我就告訴她,說你剛才幫忙趕蒼蠅。你說,她會怎么感謝你呢?”
“別說。”傻小子心里發(fā)虛,聲音軟得像團棉花。
“原諒你這一回,我只當沒看見。再有下次,后果自負!”抓住了一個把柄,我相當滿意。
整個上午,歡有病異常老實。他像一只聽話的小哈巴狗,指東不敢往西。為了樂隊的生存大計,我面臨著再次曠工。
西二旗,眾好漢返回老巢。
樓下,早已不見歡樂媽媽的影子。剛走到樓梯口,傻小子便死活不肯再往前邁步。停在那里磨磨唧唧,可能是回想起了關(guān)于昨天的賭咒。但看得出來,他其實很想上去。
“走吧,愣著干嘛?”可我勸不管用,解鈴還須系鈴人。
“哈哈,我沒說錯吧?你得把拉出來的屎再給吃回去!”小丫頭有仇必報,絕不心慈手軟。
歡有病人雖木訥,可也有一顆小小的自尊心,不愿被輕易踐踏。夏沫沫偏偏又愛落井下石,專給別人拆臺。我比他倆年長兩歲,夾在中間被迫成了和事佬。
因為剛剛相識,對他們這種家常便飯似的吵鬧體會不深。每逢遇到時,就以大哥哥的身份挺身而出,耐心地撫慰兩邊。日久天長,也就見怪不怪懶得再管。再往后,我甚至會加入到爭吵的行列里。使之升級為一場混戰(zhàn),極為過癮。
其實就算沒人來調(diào)解,過不了多久,他們便會和好如初。小孩子嘛,愛賭氣。思想單純翻篇就忘,沒有隔夜仇。
我羨慕的,也正是這一點。
“有多大點兒事啊,你怎么老愛斤斤計較?”
怕歡有病臉上掛不住,我又勸解說:“這算什么呀?男子漢大丈夫,你要能屈能伸嘛。想組樂隊,以后的大風大浪可還多著呢,有的是挫折讓咱們碰……。”
“對,能屈能伸!”傻小子隨聲附和。
大風大浪?先不忙去見識。樂隊要是沒有樂器,那只能稱為一盤散沙。
在沫沫家稍作修整,我順勢切入正題:“趁天氣不錯,咱們?nèi)プo國寺那邊轉(zhuǎn)轉(zhuǎn)吧?整條街都是樂器店,抓緊時間去淘換幾件趁手的兵器來……。”
“先逛西單!下午,再去看樂器。”夏沫沫財大氣粗,命令似的口吻不容置疑。
為了中午能撈上一頓大餐,有意見也只好保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