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被打開了。
透過老頭身邊的縫隙,我一眼瞧見了歡有病的那把小紅棉。
臟兮兮的練習琴如今已被擦拭干凈,安靜地呆在客廳的角落里。讓人無法相信,一把普通的木吉他竟會擁有如此魔力。擱在我等晚輩們手中,它發出的聲音不堪入耳;放在大師的手里,卻照樣能演奏出不朽的名作。
如果公式成立,我等于是個廢物!大師呢,他人在哪兒?帶著一股腦的疑問,我悄悄打量起眼前這個其貌不揚的老者來。
說是老頭,其實也并不準確。
他頂多有五十來歲,但舉止和神態仿佛已到風燭殘年,遲緩的反應和歡有病如出一轍。頭發稀疏花白,臉上的表情很是嚴肅,眉宇之間透出一股英氣,顯得不近于常人。
“大爺,剛才那首曲子可真好聽。是您在彈嗎?”試探中,我先開了口。
老頭沉默著,也不搭話。
“嘿嘿,我也喜歡音樂。不過都是瞎玩,沒受過正規地訓練。”我干笑出兩聲,用來緩解尷尬。
他一雙老眼霧里看花,盯人的模樣好像河邊啃草的老牛。難道說,這老家伙是個啞巴?
“您彈得真是太棒了,是《綠袖子》吧?整篇曲子里的精髓,都讓您給彈了出來,簡直是神來之筆!您老,還能再給彈上一段嗎?”
不是溜須拍馬,真是有感而發。
可對于我的話,他一直在置若罔聞。看來再耗下去已經沒什么意義,我輕輕放下手里的床單打算離開。
《綠袖子》,來至英國的一首民謠。
相傳,出至一個古老的愛情故事。當國王遇見了美女,他一直苦苦追求,卻無法得到美女的垂青。終其一生,也不曾收獲想要的愛情。抬頭之間的相遇,從此便成為永遠的傷痛。
指間輕撫吉他弦,一品一格思華年。
對于這段絕美地演奏,我當時只感覺好聽,卻并不能理解里面的真實感觸。后來才漸漸明白,若不是有過一場刻骨般的愛恨離別,老人家又如何能彈出這般扣人心弦的旋律呢?
緩緩地關上房門,琴聲再一次響起。
若有若無,仿佛高山流水一般清澈。隔著門,我小心翼翼地傾聽,不敢弄出絲毫響動。琴聲開始逆轉,變得跌宕起伏、鏗鏘有力起來。竟然是古曲《將軍令》!
如癡如醉,好像在夢境中一般。側耳品味,只愿時間能永遠停留。找個機會,我一定要拜他老人家為師……。
急匆匆,上樓去。迫不及待想把新發現,分享給兄妹倆。
夏沫沫家的門敞開著。一個中年男人正站在門口,和他倆說些什么。看到我過來,他沖我微微一笑,順勢便結束了談話,有些不好意思地走下樓去。
真是奇怪,如果這個男人是剛才從樓梯上走過來的,那一定會在我身邊經過。自己怎么能一點兒都沒察覺呢?難道說,是剛才聽琴太過投入,以至于對周圍的一切全沒在意?
“敢問,剛才下樓去的那位壯士,他是何方神圣?”《將軍令》聽得我心潮澎湃,仿佛依然置身于古代。
“歡樂他爸。”夏沫沫頭也不抬地回答道。
原來小哥倆的媽媽并沒有設下什么圈套,她真的是生病了。現在人躺在醫院里,昨天剛做完手術。也不曉得,這場病是不是被我們幾個給氣出來的。
歡樂爸到我們這里來,簡單地述說了一下事情的經過,并拜托我們幫忙照看幾天小健將。同時他又留下來幾張百元大鈔,以供我們的日常開銷。
對于兩兄弟的父母,我了解并不多。
從平日的只言片語里隱隱感覺到,他們的爸爸比較明白事理,對夏沫沫也不那么偏激。但這個男人是屬于懼內的那種類型,家中事務不分大小,統統都由老婆來做主。
“現在打算怎么辦啊?”
住院的事情太過突然。我來不及告訴他們倆,樓下還住著一位世外高人。
“不知道。”這算是歡有病的招牌答復。
“什么呀?就會說不知道,你媽人現在醫院里躺著呢!你爸自己忙的是焦頭爛額,一邊跑病房照顧你媽,一邊還要去單位上班。咱們就不做出些行動,有所表示嗎?”
夏沫沫在一旁幽幽嘆了口氣,想說什么卻沒說出來。
“去醫院看看你媽吧,大家一起去!”作為團隊的領袖,我發出號召。
沒人響應,也沒人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