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激動人心的暑假。
一頭扎回布魯茨的排練室,又苦熬了有足足一個月。拼命去惡補樂理的知識,以及樂器最基本的演奏方法后,大家開始蠢蠢欲動。
借用何勇的話來講:“做完音樂以后,就想有樂隊。然后,就是演出……。”
軟磨硬泡了老葉三天。他老人家終于松口,樂隊可以在社區里搞一次義務公演。
但有一個前提:演出的曲目,必須由他親自擬定。這沒問題,反正我們會的歌,都是老家伙一手調教出來的,只要他不嫌丟人就成。只不過瞞著他,我們還偷偷排練了一首屬于自己的作品。
一個陽光充沛的下午,空閑的籃球場正中央。
眾英雄們懷里揣著各自的寶貝,想給左鄰右舍帶來一場別開生面的才藝表演。臨近演出開始,我們才發現:光攬下這單瓷器活兒,卻把金剛鉆忘在了家里。
沒有調音臺,幾樣最簡單的樂器,孤獨的擺放在球場上。真是奇怪,這些樂器擠在布魯茨的小屋時顯得擁堵不堪,如今擺在臺面上卻又十分單調,少得可憐。
電源的問題還是多虧歡樂的爸爸,是他厚起臉皮動用了廣泛的人脈關系借來的。歪歪扭扭的電線從地面一直纏到球架上,給人感覺好像是“爬山虎的腳”。
這些困難并不能妨礙到我們臨場的發揮,以及周圍觀眾們優雅的興致。幾首歡快的兒歌暖場下來,圍聚的人群逐漸增多。雖然樂手們之間的協調并不太完美,羞澀的開場白還是迎來一陣稀稀拉拉的掌聲,給之后的演奏帶來了信心。
歡樂的父母也擠在人堆里,沖我們吶喊助威。夫妻倆正意氣風發,向身邊的每一個人自豪描述著。不停地炫耀,仿佛這支樂隊是由國際巨星所組成,而不是幾個乳臭未干的小毛孩。
忘記介紹,現在的主唱是小健將。
“下面請聽,三人行樂隊為大家帶來的一首《罪惡的臉》,希望你們能夠喜歡……。”眼瞧時機差不多成熟,我把小東西轟下臺去,搶占了主唱的位置。
望著周圍人們的一臉企盼,那顆蹦跳的心再也按捺不住了。激昂的鼓點,低沉的貝斯跳音,再加上電吉他尖銳的轟鳴……我一陣吼叫,試圖掀起本場演出的高潮。
“媽媽生下他來到這人間,睜大了雙眼不住的張望。看到生活有美好的一面,美好的盡頭……。”
好事多磨,壞事出現。
這一切,并沒有想象中那么受歡迎。原創的作品剛開了個頭,圍觀的人群里好像扔進了一顆定時炸彈。
一時之間,雞飛狗跳。
上了年紀的老年人一臉的不屑,不停地搖頭嘆氣;三四十歲的中年觀眾開始竊竊私語,朝著我們指指點點。此時此刻,歡樂的爸媽在人群中顯得孤立而又無援,他們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十分后悔剛剛所夸下的海口。
眼看局勢開始惡化,我把沒唱完的歌詞急忙咽回肚里。別著急,不喜歡咱就換。這兒還有一首壓箱底的作品呢!相信,足可以力挽狂瀾。
“咳咳……很抱歉。剛才的表演失誤了,下面請聽翻唱至黑豹樂隊的《體會》!”
竇唯的嗓音,那是天下無雙。
“你心里明白我,不必多講。我就是不用說,你也能猜得到……。”
很可惜,他老人家今天沒來,現在是由我在冒名頂替。他是天下無雙,而我卻是寸步難行。
閉上眼睛,咬牙把整首歌堅持吼完。臺下的觀眾激情澎湃,差點兒沒往我們身上扔磚頭!布魯茨被氣得嘴巴歪到了一邊,他萬萬沒料到幾個劣徒會抗旨不遵,來了這么一出馬后炮。
“還想不想唱啦?”老頭兒打著哆嗦,跑上來沖我們質問。
“想。”大家一齊點頭。
“想唱?那就好好唱!按照我手里的單子,老老實實的往下表演。再搗亂,演出提前結束!”
訓斥完我們,他又把滿腹牢騷的小健將請上臺來。一直到表演結束,主唱的人選再也沒有變動過。得!樂隊的演出,現在淪為小東西自己的獨家演唱會。臺下的觀眾又恢復了往日的熱情,我們幾個家伙如同旱了三個月麥苗,徹底蔫了。
“下面請聽,來至西二旗子弟小學的文藝匯演。演唱曲目,《采姑娘的小蘑菇》。表演者,幼兒園大班,歡笑小朋友……。”我陰陽怪氣的報幕,竟然博來一片掌聲。
后來,我才漸漸地明白:關于那場演出,布魯茨的策劃一點兒錯也沒有。錯在我們,不該去演奏那些不屬于平日生活中的作品。我們自以為是,卻選錯了觀眾,也挑錯了地方。
這就好比,你跑進菜市場里,當著老大爺、老大媽們的面,把自個兒扒了個光腚。然后再洋洋自得擺好姿勢,告訴大家這是一種“行為藝術”。
行為你個大尾巴呀!每當回想起那場滑稽的鬧劇,我都會臉紅苦笑。但笑過以后,又覺得非常開心。
因為這是屬于“打口小青年們”的夢想,它來之不易。有時候,這個夢做起來會沒邊沒沿,偶爾出點兒小格。但是我想,善良的人們應該是能諒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