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打算？”

“還沒想好。”

“不急。你先好好的玩兩天，逛逛這座城市。”一頓豐盛而又充滿格調的西餐過后，小棒掏出支煙來遞給我。

“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那好，也就不跟你客套啦。這是房門鑰匙，出去可別忘了回家的路……。”

接過明晃晃的鑰匙，心里變得更沒底了。我站在陽臺向外遠眺，夜幕下已是萬家燈火，猛地抽了口煙，濃濃的憂傷直擊腦門，嗆出來一串發自肺腑的咳嗽。明天的路，到底在哪兒呢？

一夜無眠，夢里又回到了BJ……。

清晨的陽光灑向大地，周圍一片生機盎然。

面前是一座生活節奏很快的城市，快到讓人不能適應。穿梭于高樓林立的柏油路上，和周圍的一切顯得格格不入。身邊匆忙而過的人們，從走路的姿勢就能判斷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目標和方向。唯獨我自己，像是被鏡頭里故意擺拍的道具，被無限縮放又被無限拉長。

手機已經欠費，一時間和外界切斷了聯系。

身無分文，卻又張不開嘴來和朋友相借。小棒白天要忙于工作無暇分身，只有在不加班的夜晚，才能和我有上幾句簡單的交流。

他在電腦桌上留了一疊鈔票，供我日常開銷。我卻有種莫名的負罪感，好像一旦拿了錢便會脫身不得。望著他整日里忙碌的背影，一天到晚奔波于路上、公司、會議、應酬……。用賺錢的快感來代替自由和睡眠，這種生活不是我想要的。

整日的悶悶不樂，被他看在了眼里卻不肯點破。

恰逢周末，小棒難得不用去加班。天色剛亮，他便興沖沖把我從夢中拽醒。

“快！穿上衣服，帶你去個好地方。”

“去你大爺！才幾點？抽什么瘋呢。”睡眠的不足讓我打不起精神，一肚子不滿無處發泄。

“去了，你就知道啦。”

小汽車一路飛馳，太陽升起時已經駛進了機場。

“來這兒干嘛？”

“看飛機呀。”

“看你妹！飛機有什么好看的？高了興我天天都……。”沒吃過豬肉，爺還沒見過豬跑啊。

伴隨著飛機起飛又降落，所帶來的一陣陣呼嘯聲，打斷了我們之間的談話。

一個驚喜，只為我準備。

候機大廳里。竟然見到了那群久違的身影，是在老家一起組過樂隊的兄弟們。哥幾個全到齊了，吉他、貝斯、鼓、鍵盤一個都不少，只是手里沒了家伙，但絲毫不會影響我們重逢的喜悅。

金榜題名時，他鄉遇故知。

小棒動用了所有的力量，連哄帶騙趁著周末，把一班人馬聚齊在深圳。只因手機欠費與世隔絕，所以單單瞞過了我一個。謝謝你了，好兄弟。

東涌沙灘，一夜的狂歡。

在這個瞬間，把我又拉回到那段熱血奔騰的青春里。從《無地自容》到《不能讓我的煩惱沒機會表白》，黑豹樂隊的前四張專輯，被一字不差地吼了出來。按照專輯里的排序，一首接連一首，面朝大海響徹云霄。一瓶又一瓶啤酒，一盒又一盒香煙，在波濤澎湃的海岸線上被消耗殆盡……。

潮水退去時，同時帶走的還有我無盡的失落與茫然。看看身邊早已喝的酩酊大醉，睡得好像死豬一樣的幾個家伙。我心里明白，當天亮酒醒后，便是曲終人散，大家又會各奔前程。

潮退此去無多路，相見時難別亦難。

海邊的沙灘上，我一直呆呆地坐到天邊泛白。當熾熱的陽光直射地面，被海水浸泡了一夜，沾滿細沙的皮膚裸露在空氣中，很快讓人感到一陣陣撕心裂肺的疼痛。“死豬們”陸續醒來，被翻滾的熱浪所燙醒。殺豬般的哀嚎，沙灘之上尸橫遍野。

轉眼假期結束，到了送別的時間。

死黨們依依不舍的互相擁抱，許諾下種種壯志豪情。在返程之前，每個人都把所剩的盤纏默默塞進我的手里。

飛機而來，火車而歸。大家這么選擇只是為了省錢。

每次都是這樣，明知我有借錢不還的惡習，但只要收到我在困境中的消息，他們總會慷慨相助，從來不求回報。

2013年的春節前夕，我從云貴的深山老林里鉆出來，返回家中過年。一窮二白，渾身上下連個鋼镚兒也翻不出來。

那段時間，我不敢出去見人。這幫壞家伙就堵在家門口，逼我整日一同打牌，夠級、麻將、斗地主變著花樣的輪番轟炸……。

幾天下來，錢包終于變得鼓囊。靠“賭”來的財富，過了一個肥年。其實我心里也知道，所謂贏錢根本不是憑借手氣，而是哥幾個故意放水輸的。

真心的，謝謝大伙兒啦。

當然，這屬于發生在另外一個故事里的小插曲。有點兒跑題了……。

附《南方不是鷹的家》

南方不是鷹的家，鷹在南方沒有翅膀。

這里天氣太溫和，家不能安在峭壁上。

沒有刺骨的寒風，就少了展翅高飛的欲望。

是鷹就去該去的地方，高高掛在天上。

是鷹就去該去的地方，才能自由翱翔。

南方不是鷹的家，鷹在南方沒有翅膀。

關進鐵籠任人觀賞，眺望遠方獨自神傷。

變成一道可口的野味，端上餐桌供人品嘗。

是鷹就去該去的地方，高高掛在天上。

是鷹就去該去的地方，才能活出坦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