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滴小水珠,不合時宜的從天而降。打濕了頭發,也灑落在馬路上。
天,開始下雨了。
“走吧,咱們先回家去。”沫沫媽親切地朝我們招呼,“阿姨給你們這群小流浪貓們做好吃的。”
我和歡有病互相瞧了對方一眼,簡直半斤對八兩。衣服也不記得多久沒洗換過,一身行頭真是臟得可以。形容我們是流浪的小貓,只怕還是褒義的成分居多。
面對善意的邀請,我一時猶豫不決。
去嗎?和這位女士并不認識,貿然登門會不會顯得唐突。不去?歷經千辛萬苦只為夏沫沫,好不容易才找到小丫頭,說什么也不能再分開。
小雨比剛剛下得又緊了些。
柏油路的地面上開始被雨水淋濕,覆蓋起一層薄薄的水膜在微微反光。每個人的頭發上也掛滿了小水珠,濕漉漉的晶瑩透亮。
我的目光一直游離不定,想刻意躲避開那位溫柔的女士。
“快走吧。再多淋上一會兒雨,小貓就該變成落湯雞啦……。”沫沫媽打趣說。
她一只手拉上歡有病,另一只手挽住我的胳膊,回頭不忘再叮囑夏沫沫:“由你來負責斷后,不要掉隊哦……。”
這一切,都大出我的所料。
本以為會是一場你死我活的爭奪戰,先爭個頭破血流,然后弄得俱傷。現在是如此美好的開局,真讓人猜不透將以什么方式來收場。
棋逢對手。亂方寸者,輸。
可事到如今已然沒了章法,只能邊走邊看……。
這是套一居室的小房子。空間雖不大,卻被主人家精心收拾過,顯得整潔而又溫馨。
客廳的墻壁上掛了幾幅印象派油畫,風格獨特。相比布魯茨家里那種古色古香的水墨字畫來,油畫的感覺讓人耳目一新。木地板擦拭的一塵不染,沙發旁邊有張玻璃小桌,花瓶里插著幾枝不知名的小花兒。
我們的意外來訪,明顯破壞掉了屋里原有的那份超凡脫俗,狹小的房間顯得更加局促。
自打進家以后,沫沫媽就直奔廚房,在里面叮叮當當忙個不停。處在陌生的環境里,我和歡有病都有些拘束,便緊挨沙發坐了下來。身后留下長長的一串黑腳印,在光亮的地板上分外刺眼。
“沫沫,拖把在哪兒?”
趁主人忙著做飯,我想抓緊時間把腳印清理干凈,總不能剛見面就給人留下一個壞印象。
夏沫沫不肯幫忙,反倒說起風涼話來:“別忙著找拖把,你們還是先脫鞋吧。鞋子能臟成這樣!來的路上,是不是掉進泥坑里啦?”
一路奔來,泥坑倒是沒有。但時間匆忙,哥倆兒連身換洗衣服也沒顧得上帶。若是剛才在路邊再多淋上會兒雨,都能算作一番清潔。自己身上有多干凈,自己門清。
用眼睛偷偷瞄了一下歡有病,老哥哥正和我四目相對,瞬間便誤會了我的用意。他飛身脫下大棉襖,用衣服里子愉快地擦拭起地板上的臟腳印來,企圖毀尸滅跡。
好小子,你真有種!待會兒,這身行頭我看你怎么再往回穿。
“越擦越臟!瞎磨嘰什么呢?”夏沫沫皺起眉頭,一臉的嫌棄。
“家里有塑料袋沒有?勞駕,給找幾個來。”我別出心裁地問。
“你要塑料袋干嘛?”
“包在腳上,好當鞋套啊。”
“臭毛病!”
小丫頭悻悻而去,但很快又返身回來沖我們抱怨:“沒找到,你們倆還是抓緊把臟鞋子脫了!”
“腳臭。”歡有病小聲嘟囔道。
是呀,不光臟而且還很臭,真是讓人難為情。這鞋,恐怕脫不得啦。
“那就去洗,好好洗!”
挨過一頓訓斥,鞋終于被脫掉了,連同臭襪子一起被丟在門外的樓道里。清新宜人的小屋,頓時變得像腌醬菜的作坊。這酸爽,逼的夏沫沫一邊急推窗戶,一邊狂扇扇子納涼。
羞愧難當,我暗下決心:等日后有了錢,襪子天天換,球鞋買七雙。一個禮拜,絕不再穿重樣的。
折騰的動靜波及到廚房,沫沫媽被吸引地扭過頭來。瞧見我們笨拙的熊樣兒,她忙用手捂住嘴巴,生怕會笑出聲來。轉回身無奈地搖了搖頭,又朝客廳這邊擺擺手,用以化解我們的尷尬。
衛生間里打上盆熱水。正好洗去一身的邋遢,也洗去心里積下的疲憊。
“都餓壞了吧?快來吃飯……。”沫沫媽熱情地招呼。
幾樣精致的小菜被端上餐桌,色澤飽滿勾起了人的食欲,可分量卻少得可憐。
看來,她明顯低估了兩頭“餓狼”的戰斗力。
我猶豫著拿起筷子。面對美餐,第一次躊躇不前:“阿姨,我們早晨剛吃過。現在還不餓……。”
“不誠實吧?大清早起來就忙著找天天,怎么有時間去吃早餐?”沫沫媽說著,用手指了指寶貝女兒,“不找到她,你們怕是不會有心思吃東西的。”
“多吃點……怎么都不動筷子?是不合口味嗎?”
話兒問得關切,怎么會不合口味呢?可口,打心眼里面可口。可我們誰也不敢先張嘴,生怕會越吃越餓。不留神,再把盤子沿給啃下小半截來。
“明白啦,應該是阿姨把飯做少了。你們不好意思吃,對吧?”
小伎倆,被善解人意的女主人一眼瞧破。我和歡有病互相望著對方,頓時感覺臉上一陣發燙。
“夏天,帶上錢再買些吃的回來。就在小區外面的街口,有一家面包店。歡樂也跟著一起去,挑些自己喜歡的口味……。”
剛剛相聚的師兄妹領命起身,手里拎上一個小竹籃,便飛快地跑下樓去。
屋子里的人少了一半,氣氛變得有些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