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一群沒長腦子的蠢貨。”
客棧二樓的包廂中,戴家少主戴笑正立在窗前,垂眸,俯視著下方街道中混亂的場面。
他看起來年歲不大,發冠上插一根通體水潤的白玉簪,穿著書生最愛的碧水青衫。
生的豐神俊朗,劍眉星目,鼻梁上長一顆針尖大小的黑痣,位置著實精妙,無端憑添三分秀麗,好似畫龍點睛,瞬間中和了過于鋒銳的眉眼,令整個人看上去冷峻卻不傲慢,張揚又不跋扈,十分的討喜。
很難想象,如此尖酸的話語,會是自他口中說出。
他身后,消失了三天的戴無忌此刻正單手支著額頭,慢悠悠地啜著酒。
聞言,戴無忌眼皮都不抬地道:“蠢不蠢的,能達到目的就行。”
戴笑轉過身,漫不經心的睨了戴無忌一眼,“三長老,你這樣,可殺不死王勝。”
他手中把玩著一截和田玉雕就的白玉竹,語氣中帶著微不可察地嘲弄。
“殺他?”
好似聽到了笑話,戴無忌雙肩聳動,笑得樂不可支,“多沒意思啊!
少主不覺得,親眼看著在乎的人,一個一個的死在眼前,卻無能為力…才是對他王勝,最大的折磨么?”
“誒,何至于此。”
戴笑狀若惋惜的長嘆一聲,不贊同地搖頭,“你這么熬鷹,可是會出事的,三長老。”
“鷹?”戴無忌冷嗤一聲,“憑他王勝也配?!”
“戴歡,戴四…還有那許許多多的戴家鐵衛以及五大家族內的一眾高手。”
戴笑悠然一笑,不疾不徐道:“王勝已經用一條條人命,證明了他自身的能力,他、可為我戴家鷹犬。”
“不過殺了一群廢物,能證明什么?”戴無忌一臉不屑:“最多證明,他比那幫廢物強上那么一星半點兒罷了。”
聽著街上的動靜,戴笑摩挲著白玉竹,慢悠悠笑道:“你口中的廢物,眼下已經又折損了家族數名高手了。”
“一幫四五重境,也配稱高手?我歸隱之后的戴家,在你的帶領下已經如此不堪了么?”
此言一出,戴笑尚未如何,但立在門前的幾名護衛面色登時難看到了極點。
這是指責,是責難,是對少主能力的否定。
戴笑卻并不見惱,只微微一笑,“三長老教訓的是。”
他一副好脾氣的受教模樣,看的戴無忌一陣蹙眉,手中的酒都不香了。
“罷了。”戴無忌收起酒瓶,索然無味地起身。
“王勝由我來解決。至于少主…有時間學那些不三不四的無用腔調,不如趕緊回家,好好讓大哥教教你如何管理龐大的家族吧。”
房門開啟又關閉,腳步聲逐漸遠離,一直作為背景板的親信再安奈不住。
“戴無……三長老這是什么意思?您可是咱戴家少主,下一任掌權人!他也太放肆了!”
“少主!”親信又氣又急。
“唉,少主不好當啊。”戴笑喟嘆一聲,攤手道:“他是戴四同父異母的親弟弟,隸屬戴歡一系,自然不服我的。”
“可……”親信欲言又止。
戴笑只瞟了一眼,就已經明了下屬想說什么。
的確,自戴歡被王勝所殺,戴四殞命千絕地后,那一系早就不復存在了。
戴笑哂笑:“不是,還有戴無忌嗎?”
親信一腦門問號:“啥意思?難道他戴無忌,還敢篡權不成?!”
“篡權?呵呵。”
戴笑覺得這話真有意思,誰規定下一任的掌權人,不能從叔伯一輩里面擇選了?
“自古家主之位,能者居之,何來篡權一說?”戴笑笑吟吟道:“不過是各憑本事罷了。”
“少主,可要咱們的人暗中…”親信無聲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不急,有王勝呢。”
“王勝?戴無忌可是八重境巔峰!王勝他不過一個區區二重境,如何能與戴無忌抗衡?”
“你忘了,他是一個能殺了戴四的二重境。”戴笑道:“我期待,王勝他能繼續創造奇跡。”
“還是等王勝逃過這次戴無忌布下的天羅地網的圍殺后,少主再說這話吧。”親信并不樂觀,持懷疑態度。
戴笑挑眉:“打個賭?”
知自家少主這是賭性上來了,親信一臉無奈的點頭:“好。”
今日又和人賭了一局,戴笑轉著玉竹,心情十分好的與親信走到窗戶前,探頭瞧那混亂的熱鬧。
“快!”
“…不能讓他逃進內城!快放箭,殺了他!”
咻咻咻——
一連串利箭破空聲自身后奔襲而來,王勝側身,翻轉,一路輾轉騰挪,狼狽至極的躲避著如雨箭矢。
可無奈箭矢太過密集,終是有一支漏網之魚穿過了防護。
‘噗’的一聲,利箭貫穿了小腿,鮮血瞬間自小腿處汩汩涌出,順著小腿蜿蜒到了腳腕,眨眼濡濕了地面。
“艸!”
王勝低咒一聲,忍著劇痛劈手斬斷了箭羽,咬牙拔出箭頭。
他本就在一眾殺手的圍攻下受了重傷,這一箭,可謂是雪上加霜!
果然,緊咬不放的殺手看到了機會,出手更加不留余地。
視線逐漸模糊,眼中的景物已經開始出現重重疊影。
每一步落下,青石板上便會出現一個殷紅的血色腳印。
明明,內城城門已經近在咫尺,但在一眾追殺者們的阻撓下,卻似遠隔重山,即使拼盡全力,可與內城門之間的距離卻總是差那么一點兒。
又勉強堅持一刻鐘,在王勝手刃一人后,他身體一個趔趄,腦海中已經開始了走馬燈。
要……結束了嗎?
我…要死了么?
“再不出手,他就要死了。”
內城門下,一處隱蔽的角落陰影中,不知何時多出了兩道身影,同樣的身材修挺,同樣的面罩遮顏,其中一人看向另一人緩緩道。
帶半張玄青面具的另外一人沒有回答,只抿唇遙望著遠處鐘樓屋頂。
那兒站著一人,長發風中繚亂,紅衣烈烈招搖,雖遠遠的看不清五官神情,但周身那股赫赫揚揚的凌厲氣勢,一覽無余。
“嗯,戴無忌?”
“是他。”
“你若是出手,會被認出來吧。”帶緙絲面具的男人輕笑著道。
“是啊。”玄青面具點頭,語氣無奈:“看來,只能請城主出手搭救了。”
“你求我,我自是要答應的。”
言罷,他揮了下手。
內城門樓下,那兩排如同泥塑般冷眼旁觀戰局的士兵們,在這一刻,好似突然被人觸發了機關,瞬間活了過來。
他們開始了行動,如摩西分海沖入戰場,這一刻,場中形式瞬間扭轉,暗殺者們成了獵物。
獵物們四散而逃,卻被士兵從后方追上,干凈利落的無情絞殺!
癱軟在地,死里逃生的王勝,麻木著一張臉注視著眼前血腥的畫面。他眸色沉沉,沒有人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
片刻后,有人跑上前,攙扶起他進入內城。
玄青面具望著地上濕漉漉的血腳印,輕嘆一聲道:“城主,派個人保護他吧。”
“…好,王公公如何?同樣的八重境巔峰實力,可與戴無忌抗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