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無忌,你最得意的時候,就是你破綻最大的時候!”
戴無忌捂著心口看向王勝,言語尚未成型,人便先一步自半空跌落至了地面。
王勝手撐地面費(fèi)力站起身,將一只金色藥瓶自納戒中取出,同時把戴無忌適才說過的話,原封不動的還了回去。
“一切都結(jié)束了。”
戴無忌伏在地上艱難喘息,似不敢置信般呢喃:“中……中毒了。”
“中毒?”
王勝一驚,下意識駁斥:“不可能,宋命說過,那是麻醉藥。”
話雖如此,但王勝手腳發(fā)抖,幾乎站立不住。
只因,戴無忌面色發(fā)青,嘴唇烏紫,指甲尖也染上了黑色,這…明顯是中毒后的外在表現(xiàn)。
“宋命?!哈哈,哈哈哈哈……”
戴無忌仰天大笑,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事已至此,他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抬手抹去唇邊血跡,惡狠狠看向表情難看到了極點(diǎn)的王勝。
“看看這個蠢男人!”
戴無忌雙肩抖動,笑得不可自抑:“我是戴家三長老,雖然隱匿多年,但如果我死了,戴家實(shí)力必定將大大受損,對宋家只有利沒有弊…你在無憂城殺了我,壞了無憂城的規(guī)矩,你覺得城主會放過你…還有!”
戴無忌面容扭曲,眼瞳血紅,牙齒咬的咯吱響,“因?yàn)槟阄蚁喽罚B累宋家大小姐身中奇毒……傷了他心尖上的人兒,你覺得宋命會放過你…會放過我嗎?!”
最后這個理由,才是讓戴無忌陷入瘋狂的原因,也是他最無法接受的。
“嘔!”身中劇毒又急怒攻心,戴無忌不受控制的吐出一大口黑血,“一箭三雕,宋命,你夠狠,是我小瞧你了!”
“……不可能,宋命,他,他不會…騙我的…”王勝眼眶發(fā)紅,表情可憐,“明明,明明我都準(zhǔn)備好……”
王勝話語含糊不清,可莫名的,戴無忌瞬間就明白了他的未盡之語。
他瞇了瞇眼,盯著王勝看了片刻,突然不可自抑的嗤笑連連。
“呵呵,他在乎你么?!”
一語雙關(guān),戴無忌以手掩面,笑聲如泣如訴。
難怪他一見王勝便心生厭惡,那張臉上此刻的不敢置信,被人欺騙,被人背叛的憤怒無措、失望驚懼的神情…
和自己有什么區(qū)別?有什么不同?!
這世間最惡心人,最難堪的事情,戴無忌都經(jīng)歷過,但今日今時,絕對是他戴無忌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都不會忘記的時刻!!
——因?yàn)椋瑦叟c恨,這兩種截然不同的極端感情,他戴無忌此時此刻,都在一個人身上盡嘗遍了!
“宋命,我戴無忌一生橫行無忌,可到頭來,卻是栽在你手里。”戴無忌望著天穹癡癡而笑。
王公公立在遠(yuǎn)處樹梢間,圍觀了全程,不禁嘖嘖稱奇:“不論戴無忌還是王勝皆可稱一句人中龍鳳,沒想到啊沒想……”
他突然住嘴,一臉興致勃勃地緊盯場中不放,燃燒著熊熊八卦火焰的瞳孔中多出了一抹剪影,一抹修長的白衣身影!!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宋家主好計(jì)謀啊!”王公公喟嘆一聲,“一石二鳥,嘖!宋家主,果然梟雄!”
“宋命!!”
當(dāng)宋命現(xiàn)身的一瞬間,戴無忌表情霎時癲狂,眼底猩紅更甚,已隱有瘋魔之態(tài)。
“戴兄,為了你性命著想,還是控制一下情緒為好。”宋命面帶微笑,溫言軟語地勸說道。
王勝視線落在宋命右腿上,失神道:“你腿上的傷……你又騙了我,宋命。”
“非也,境界跌落是真,腿傷也是真。”宋命折扇輕搖,笑容溫和,道:“王兄忘了,這傷口,還是你親自替在下包扎的。”
王勝搖頭,猶自有些失神:“那傷我看過,不可能,好的如此之快…”
“這個啊。”
扇柄輕磕掌心,宋命合扇抱拳,沖戴無忌道:“此事,還要多謝戴兄所贈的大補(bǔ)丹,若沒有這戴家秘藥,宋某傷勢也不能恢復(fù)的如此之快。”
“大補(bǔ)丹,果然…”
戴無忌咬牙道:“宋命,你果然將自己也算計(jì)在了其中…不愧是你!果然是我認(rèn)識的宋命,夠狠!!”
“戴兄,何必驚訝?”宋命低眉一笑,道:“你我相識十幾載,宋某的為人秉性,戴兄應(yīng)早已有所了解才是。”
“宋命,你敢如此,當(dāng)真不懼我戴家報復(fù)嗎?”戴無忌唇齒染血,恨聲質(zhì)問他。
“戴家?宋、戴兩家早已今非昔比。”
宋命從容不迫,不以為然道:“至于戴家接下來可能會有的報復(fù),這就是宋某要操心之事了,便不勞戴兄費(fèi)心了。”
他側(cè)身,給身后一眾侍衛(wèi)讓路,同時抬手作邀請狀。
“戴兄,請吧。”
戴無忌被宋家侍衛(wèi)半是攙扶半是押解,腳步踉蹌地著朝停在不遠(yuǎn)處的馬車走去。
經(jīng)過宋命身旁時,戴無忌眼中紅光一閃,“宋命!去死吧!!”
他手中突兀多出一把匕首,閃爍著寒芒的刀刃直捅宋命心窩。
變故發(fā)生的太過突然,所有人都沒有預(yù)料到戴無忌會在此時暴起,且一副要與宋命同歸于盡的架勢。
“家主!”
“宋命!”
王勝與護(hù)衛(wèi)的驚呼在同一時間響起。
便也就在此時,宋命腳下微一錯步,早一步避了開,錯身而過的同一時間,他腕骨翻轉(zhuǎn),手中折扇于空中劃出一道完美弧線……
——砰!
一聲悶響,扇骨精準(zhǔn)命中后頸,戴無忌應(yīng)聲而倒。
宋命抄手一攬,失去意識的人便被他半抱在了懷中。
淺淺酒香夾雜著絲絲冷香送入鼻腔,宋命微偏了下眸,視線似不經(jīng)意般掠過戴無忌那昳麗眉眼,挺秀瓊鼻,以及那因?yàn)橹卸径褐鵀跚嗟拇健?/p>
他瞥向身前發(fā)愣的侍衛(wèi),語氣微凝,“帶走!”
兩名侍衛(wèi)立馬上前接過戴無忌,大紅色的衣擺在空中晃蕩,宋命視線微頓了頓,繼而沉聲叮囑:“戴無忌桀驁又偏激,是個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性子…加派人手,嚴(yán)加看管。”
“是!”侍衛(wèi)領(lǐng)命,抬著戴無忌直奔早已在竹林外等候多時的馬車旁。
目送人消失在車簾后,宋命轉(zhuǎn)身,笑容不變:“王兄也莫耽擱了,請吧。”
王勝一把揮開上前的侍衛(wèi),冷道:“我自己走。”
他走出兩步,猛地頓住身形,沒頭沒腦地問:“宋命,在你眼中,我王勝算什么?”
宋命聞言,看向王勝倔強(qiáng)的背影,輕嘆道:“王兄,我視你為知己,你本應(yīng)知我。”
王勝被戴無忌打傷的內(nèi)臟隱隱作痛,但這些傷痛卻都比不過宋命所帶給他的萬一。
“知己?呵呵,不過是你宋命用來對付戴家的,隨時可拋的棄子罷了。”
“王兄以后會明白的。”
宋命不在多言,只吩咐手下:“帶回去。”末了,又囑咐他們,“王兄身上有傷,你們仔細(xì)些。”
王勝與戴無忌被侍衛(wèi)押解著相繼進(jìn)入馬車。
宋命仰頭望向天際西墜的金烏,靜靜欣賞片刻,收回目光,眼睛斜向身后竹林。
“…戲,看夠了?”
“不夠,當(dāng)然不夠。這出戲碼如此精彩紛呈,真叫人欲罷不能。”散漫的話語徐徐鋪展,一襲云錦青衫的少年郎踱著悠哉悠哉的步子自竹林中走出。
宋命扯了下嘴角,睨著來人問:“宋某人安排的這場大戲,不知,戴少主看的可還滿意?”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螳螂捕蟬黃雀在后。”戴笑摩挲著手中白玉竹節(jié),笑吟吟的點(diǎn)評,“嗯……還不錯。”
“戴少主既然滿意,想必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聊了。”
“誒,此事不急。”
戴笑腳下一晃,瞬息閃現(xiàn)自宋命身側(cè),他抬手搭上宋命肩頭,探身道:“不是,你就不好奇,我?guī)讜r過來的?”
“不重要。”宋命抬扇輕敲在他手背。
戴笑縮回手,揉著發(fā)紅的手背咬字:“重要,非常重要!關(guān)鍵是……”
“東西,拿到了?”宋命打斷他。
“真是,什么都瞞不過你。”
戴笑搖頭輕笑,跟在宋命身旁,邊走邊道:“你宋家家主宋弘德那副以魂力凝聚的身軀已經(jīng)被我的人毀掉,至于本體嘛,估計(jì)還困在千絕地某處遺跡中出不來呢。”
“宋嫣吶?”宋命又問。
戴笑道:“她呀,放心,已經(jīng)安排人給你送回宋家驛站了。”說著話,他人已從宋命左肩繞到了右側(cè),“宋命,你真不好奇,我來多久了?!”
“不好奇。”宋命言語干脆。
“那戴無忌的話,你總聽到了吧?”戴笑纏著他不放,一臉好奇道:“你就沒有什么想法?”
聞言,宋命終于停下腳步,面無表情的看向戴笑。
四目相對,戴笑無辜眨眼,然而,眼底興致昂揚(yáng)的滿是看好戲的笑意已經(jīng)滿的要盛不下了。
宋命:……
宋命:“比如?”
戴笑興致勃勃掰著手指頭,道:“我家這位三長老,雖然自負(fù)了些,脾氣壞了些,心狠手辣了些,不過嘛…”
宋命挑眉。
“戴無忌長的是真好!”
戴笑拿肩膀碰他,被宋命后退兩步嫌棄避開也不生氣,笑嘻嘻道:“宋命,你當(dāng)真不考慮一下?”
宋命微笑反問:“因?yàn)椋L得好?”
“對啊!這世上性格好,脾氣好,心眼好的人有很多。”戴笑一臉認(rèn)真,“但是,長得好的,可太少了!”
“很少嗎?”宋命偏頭看來,電眼自帶情深,“宋某覺得,戴少主,長得就很好。”
語音裊裊中宋命抬腳跨入馬車,晃動的車簾隔絕了里外視線。
“啟程。”
…車轱轆碾過地面,望著緩緩駛向竹林外的車架,戴笑含笑摩挲掌中白玉竹。
“少主,您就這么任由宋命把三長老帶走嗎?”黑袍衛(wèi)疑惑發(fā)聲。
戴笑漫不經(jīng)心道:“要不然呢,把戴無忌搶回來,然后再去找宋命討解藥?”他輕笑了下,“這么麻煩的事,傻子才干。”
黑袍衛(wèi):“……”
傻子黑袍衛(wèi),默默閉嘴。
戴笑繼續(xù)悠哉悠哉地道:“戴無忌被宋命帶走,如果人在他那里出現(xiàn)任何問題,屆時,為難的也是他宋命。”
他雙手一攤,“你看,怎么算都不關(guān)我的事,我著什么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