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年前,我和你的爸爸,也就是我的弟弟,我們一同下鄉,認識了同樣是雙胞胎的你媽媽和你阿姨,也不知道是性格互補的原因,還是雙胞胎的緣故,就一眼我喜歡上了更為活潑的你阿姨,你爸爸喜歡上了更為溫婉的你媽媽,在那個吃飯都成問題的年代,我們四個人只是互相扶持,農忙的時候大家你幫我、我幫你,閑暇的時候我們四個人進山捉兔子、打野雞。如果我們能一直這樣下去,也許我們現在的關系就不是現在這個樣子了。”
大伯的聲音突然間哽咽下去了,為了緩解大伯的情緒,我示意他喝下剛添的熱茶。
大伯喝了一口茶,繼續說道“你爸爸和我都是隊里的小號手,論優秀,你爸爸絕對是要比我好太多的,那年元旦晚會上,你爸爸精彩的表現被省城里來的文工團團長看中了,給了你爸爸一個回城的指標,那年頭,大家下鄉吃不飽穿不暖,誰都想抓住機會回城,包括我也不例外。于是在調動令上,我找到了負責組織關系部的你阿姨。
“雪珠,你能不能幫幫我?”
“志鯤,那可是你親弟弟呀”
“親弟弟?一旦他回城混的好了,你覺得最后是你會離開這個鬼地方,還是你姐姐會離開這個地方”
“無論什么原因,我都不會出賣我姐姐的,她要是能回城過得幸福,我也替她開心”
一開始,你阿姨是死活不同意的,為了讓你阿姨幫我,在我的安排下,有一天我扮做你爸爸,找你媽媽說了一些話,故意讓你阿姨聽到。
“雪珍,我馬上就要被調到縣城里了,到時候我混的好了,馬上就把你接回到城里過好日子”
“那志鯤和雪珠呢?能不能把他們也調回去。”
“哎呀,你管這么多干嘛呢?我們倆把日子過好就成了”
“志鵬,你以前可不是這么說的呀,你說大家有福一起享,感覺你今天怪怪的。”
“怪什么怪,這年頭自己吃飽穿暖就行了,誰還能顧得上那么多。而且我能把自己搞出去都不錯了,組織上剛下來通知,說一家里不能調走兩個人”
“反正我不管,我不能丟下我妹妹,要走你自己走吧。”
“你不想一想,你自己不先離開這個鬼地方,你妹妹怎么離開?”
就這樣,在我的始作下,你雪珠阿姨最終答應幫我的忙,把原本你爸爸——呂志鵬的名字的調令,改成了我的——呂志鯤。你爸爸一直以為調令要的是我,也沒有發覺什么。
從那以后,我努力精進自己的小號演奏,功夫不負有心人,在兩年的時間內,我從一名小號手變成了文工團的團長,也利用我的關系調走了你阿姨。在這個過程中,我也想方設法地想把你爸爸和你媽媽調回來,但是奈何在一次匯報表演中,我負責的演出出了大問題,我和你阿姨也在一夜之間被打成了反動派,我們倆本就沒有臉面見家里人,更何況又帶了個反動的帽子,更加沒臉面回來。這三十多年來,我每一天都想回來找他們,我沒有任何臉面見他們,現在我的女兒失蹤了,你阿姨也患了晚期癌癥,這就是我的報應啊。”
大伯掩面哭起來,我坐在他對面,已經對他罵了無數次。但看著他老淚縱橫的樣子,我還是不忍地問到:“大伯,那您接下來準備怎么辦?”
“思思,你爸媽現在過得好不好,我能不能去見見他們?”
見我非常猶豫,大伯繼續補充道:“我不打擾他們,我遠遠地見一下他們也行。”
“大伯,這事我得和我爸媽說一下,畢竟他們身體也不好,需要一點時間來消化”
“我懂的,我知道的。”前一秒我在大伯眼里看見的光,瞬間被我的一句話澆滅的消失殆盡。
在回家的路上,我思考著我們這兩家人的關系,爸爸和媽媽,大伯和阿姨,兩對雙胞胎,分別生下我和那個叫“念念”的表妹,而我們倆又出奇的相似,這個世界,真的很多事情都難以捉摸,今天難以捉摸的事情又發生在了我的身上。
我該不該和爸爸、媽媽說呢?如果說了,是不是會打擾爸爸、媽媽安靜的生活,如果不說,又該怎么救贖大伯一家呢?
還有我為什么會夢到“念念和南起”,這是念念表妹有意識地讓我知道嗎?她到底去了哪里,她和南起還在一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