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被凍上了三天三夜都不為過,整個人冷的不像話。
“張鐵柱,你小子躲懶呢!”門外父親的聲音傳來,倒不是罵他,只是今日祭祖大事實在是疏忽不得。
“出事了,終于還是找上門了。”張鐵柱靠墻站著,雙眼無光,“我就說要在家里給人立個牌位,早晚上柱香好好供著,說什么用不著,現在出事了吧。”
張鐵柱走出去,父親看著他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樣,開口訓斥道:“咱家干這行幾十年,你不至于變得這般讓人瞧見晦氣!”
母親從廚房走出來解圍,“許是昨夜里沒休息好,你就少說兩句。”
聽見昨夜二字,父親嘆了口氣,語氣變得好了些,“沒發生什么吧?”
不問還好,一問就像觸電一樣,張鐵柱立馬跌坐在地上,低著頭。見他這個反應,老兩口的心又懸起來,母親像是猜出了什么,立馬跑到里屋,一看也就傻眼了,心疼的不行。大門上的血跡,原是昨夜他張家未出世的孩子,天殺的啊,怎么連婦人孩子也不放過!
“黃大仙啊也不過如此,連婦孺也保不了!”母親接受不了這個事實,淚流滿面的抱著父親。張鐵柱從地上站起來,像是決定了什么,他走回屋里,沒多久抱著妻子走了出來,兩人身穿縞素。
他要為死去的妻子討一個說法。
“兒啊,就好好待在家里,我不能再失去兒子。”,母親攔住兒子的去路,可她心里明白,這孩子打小就聰明,雖然平時話不多,可最是有主意的,攔也是攔不住。
父親在一旁沒有開口,這事他們在理,哪怕是神仙來了,也得講個理字!管他何方神圣,今個該要個說法。
張鐵柱繞過母親,出了門便往祖祠去。街上已有不少人,多是些外鄉等著看熱鬧的,張家人陸陸續續拿著香燭瓜果往祖祠走。一路上,不少人關注到張鐵柱,大家鄉里鄰里的,不妨有人過來問上一兩句,不過一看夫妻二人穿著縞素,懷中的妻子看著一點生氣也沒有,雖不明所以,但也不好多問,只當抱著看戲的態度跟著前去。
這件事很快在村里便傳開了,張清明著急忙慌的趕來,張家老兩口跟在后面把事情大致說了,張清明擰著眉頭,到底還是尋仇來了,可對孕婦出手未免太過殘忍。
到了祠堂,人們自然的讓出一條路,議論紛紛。張清明緊隨其后進去,又將其他人都趕了出去,“瞎操心,去外面候著!”
祭祀大事,沒人敢多事,只好乖乖在外面等著。張清明將大門關上,走到案桌前,他輕輕的拜了拜,取下帽子跪下身去,張鐵柱不屑的看了一眼,原是他們對不起我妻,可族長都跪了,哪有晚輩站著的道理,他將妻子放在太師椅上坐著,妻子的臉靠在椅子上,本二十不過三的年紀,臉上竟也生出來為家庭操勞而來的皺紋。他還記得妻子初來的那天,含笑看過每一個人,雖不是柔嫩嬌小,但也算得上他見過的人里數一數二,最難得的是妻說,“女子也獨立,因愛為人妻”。
她是這樣好的人,頂頂好啊。
張鐵柱跪到張清明身邊,看著他點燃一根香,又用香灰在地上畫了一個圖案,淺淺的痕跡讓張鐵柱看不出畫的什么,最后張清和將紅線一端系在香上,另一端系在自己的中指上,他起身坐在了案桌背后的一張椅子上,“能問出什么就看你自己了。”
張鐵柱還沒反應過來,就聽見張清和念著“日落西山”什么的。
張清和盯著門后,眼睛變得清明起來,“擅請本座可是要扣減壽數的,張清和值得嗎?”
“神仙也會歷劫,你也該收手了。”
張鐵柱看著張清和自言自語,很快反應過來應該是請神上身。
“小人張鐵柱拜見神仙!”原來世上真的有神仙,這人哪里見過神仙的,張鐵柱學著電視上看來的磕了個頭,“神仙可否救我妻于危難?她腹中孩兒已有七月,這原就是我張家作的孽,要取命便去取張家人的命好了。”
常知吟像是聽到什么笑話一樣,“我可擔不起神仙二字,不過你這說法可行,那就用你的命換她的命好了。”
“不不不!”張鐵柱連忙從地上起來,剛往前兩步意識到對方可不是張清和,又連忙退下來,“我不能死。”
常知吟看到他這副模樣差點失聲笑了出來,貪生怕死之流。
“怪只怪她嫁錯了人,你走吧。”常知吟說著隨手拿起一個桌上的供果吃了起來,張家人真是從古至今都是貪生怕死啊。
“莫不是你覬覦我妻,要與她做天上的牛郎織女?”張鐵柱指著常知吟,眼淚在眼眶里打轉,“如今已是只能做亡命鴛鴦了,真是苦了我妻,死后竟然要嫁給殺自己的人。”
張鐵柱索性也拿起供果,在身上擦了擦后往地上一坐吃了起來,還邊吃邊說:“神仙也好奪人妻,會遭雷劈的!算了算了,你還是好好的,千萬記得回了你天上那個家對她好點兒。”
常知吟看戲似的聽著張鐵柱說,難怪那么多人喜歡聽戲本,可有意思著呢。
“她自嫁我,沒享過幾天福。天上的飯好不好吃?懷孕了可有人照顧?孩子教不教的好?”幾句話下來張鐵柱倒也不害怕了,不要命似的接著說:“也是我瞎操心,這些自然是您來操心,她嫁進我家,也算半個張家人,就當嫁女嫁神仙了!如今祭祀,也正好當著張家祖宗的面把一些話說清楚,祖上得罪了人,今兒個有神仙庇佑,您權當為新婦著想,出面擺平這事。”
常知吟放下供果,臉色不似當初,他還不知道,張鐵柱的話,可不會只聽一遍。
張鐵柱還想說什么,身后傳來妻子的聲音。
“鐵柱,我怎么在這兒睡著了?”
張鐵柱看見妻子活過來了哪里還顧得上什么神仙,他跑過去將妻抱在懷中,一刻也不想松手。
“沒事,我們回家。”張鐵柱看了眼族長,他躺在椅子上,艱難的招招手,示意他們走吧。
大門被打開,門外又立馬沸騰起來,無非是上來問話的,張鐵柱一個也不搭理,只說了句“組織祭祀”就回了家。
老兩口見他懷中的人擋了下光,立馬竄上來拉著回了家。
“怎么穿的這身衣裳?快過年了,不吉利。”妻在懷中抱怨著,“昨晚有人敲門,你睡的又死,我怕極了。”
張鐵柱緊了緊手,“不怕了,我守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