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一,少有見人。張初言一早就坐在門口,父親在堂屋做紙人,祭祖前后的紙人買的便宜,生意好的不行。平日里隨生意不算很好,卻也是好的,父親說終究是做死人生意,不太便宜,這行當可是懸著命來的。
早飯后一群人鑼鼓喧天的朝著她家走來,在屋里聽著這仗勢,想是有人家初一里便有個什么事,可這么個吉祥日子這樣的生意要不要?
“張鐵柱!”敲門聲響起。
張鐵柱不可置信地一笑,“這年頭有錢的都是大爺嗎!這生意我還就不做他的!”
往日里別人來找他做紙人,哪一個不是低聲下氣,好話說盡,雖說價格上是明碼標價的,可精細程度還得他說了算啊。有些人家窮些,只能將就做一個,他也會看在對方態(tài)度好這點上給做個精細的,活靈活現(xiàn),主人家心里明白也會對他感恩戴德,有朋友需要都給介紹著。
張鐵柱一把拉開門,“今日不開張?!?/p>
說完他正要將門關(guān)上,一只手死死抵著門,“財神爺?shù)拈T也關(guān)?張家后生,有志者啊?!?/p>
這下張鐵柱聽出來了,門外此時也有不少人看戲的,他只得將人迎進家來,站了整整一個屋子。
“是我眼拙,常三爺?shù)纳夂螘r都做得?!?/p>
常知吟笑了笑,視線在屋里掃了一圈,最后定在了張初言身上。張鐵柱也注意著這群人,看穿著打扮像是家中有喜事,透過空隙看去放著九個大箱子。他順著常知吟的目光看去,瞬間明白了。
“常三爺何必折煞我等凡人,有些事本就殊途,定然是放在心里尊崇著,更甚的早晚三柱香便是?!睆堣F柱往旁邊走了兩步,剛好擋住了常知吟看向張初言的目光。
常知吟瞥了一眼張鐵柱,換作別的人家高興還來不及呢,到他這兒,竟然被拒絕了!他搖了搖頭,“雷霆雨露,俱是天恩。有這個恩澤,接著便是。”
“受之有愧,就不敢再受。”張鐵柱直接跪在地上,常知吟愣了一下,又聽見他說:“煩請您轉(zhuǎn)告那位帝君,此乃大禮,自古賞善罰惡斷不會錯,這般恩禮,當真是要了我們凡人的命啊!
張鐵柱清楚的明白,殊途二字絕不是古人妄言,收了不該收的,此后等著的就是彌天大錯,難以補救。老祖宗們就是這樣,如今讓幾百年的人為之受罰,千不該萬不該。一世為人,安守本分,百年之后,自有人定奪善惡。
常知吟看著他這個樣子,似曾熟悉。他垂眸看了張鐵柱一眼,“總之聘禮送到,我親自送的,你敢不收?”
“那就感謝常三爺了。”張鐵柱立馬從地上站起來,也不管什么禮不禮得了,拉著常知吟的手,“初言,把禮收了!新年第一天常三爺就來拜年了,還帶了這樣厚重的禮,實在是我們這些人不夠講究,怠慢了客人!這些年雖都是黃大仙對外幫助,可背后定是有您撐腰,才能安穩(wěn)這么多年,今日該我夫妻二人上門賀禮才對,可奈何長白苦寒遙遠。算了,不多說,今日各位就留下吃頓飯,住上一兩日也無妨,千里趕來,我當盡地主之誼!”
常知吟正要開口,又被張鐵柱打斷,“招待不周,各位海涵。過幾日定上門賀歲!”
常知吟此時不知該說什么了,總有那么多說辭!他身后的幾個縱使年紀不大也有幾百歲,聽到賀歲這個詞還真是新鮮,這不就是一個小孩兒跟大幾輩的人討紅包嗎,這么多年凡人過年的習(xí)俗變不了多少。
中午張鐵柱將門打開,當著全村的面擺了幾桌,算是宴請八方。另幾戶張家人也跟著忙活,算是張家族宴了。一頓飯吃的有點久,張初言坐在角落,卻總覺得有雙眼睛盯著自己。
“媽,為什么那桌點著香?“張初言不解的問身邊正在吃飯的母親。
“別亂說,八方來客,與我們同慶?!?/p>
張初言盯著桌上的香,香煙裊裊,起風(fēng)了。
晚上,常知吟一眾人告辭離去,張清和站在最前面,等他們的背影看不見了才進屋,看著九個大箱子,他只知道是常三爺送來的新春賀禮。人怎么能受仙的禮,東西是要還回去的。
當晚就挑了幾個年輕力壯的,讓張鐵柱帶頭給送回去,長白路途遙遠,可命更為珍貴。
“族長,我——”
張鐵柱正要說什么,張清和繼續(xù)說道:“送到你家的,你不去不合情理。明天早上就出發(fā)吧,好幾天的路程呢,快去快回,還能過個年?!?/p>
幾個人約定好明早七點來拿東西,七點半出發(fā)。那幾個小伙子倒也高興,就當是去看看雪,旅游一趟了。
次日一大早上,張初言就跟著起床,做好早飯之后又準備了一些吃的,路上免不了要吃點東西。等他們走后,張初言打算睡個回籠覺。
半夢半醒間,她又看見那個背影,“你是誰?”
那人轉(zhuǎn)過身來,依舊讓人看不清面貌,張初言繼續(xù)說道:“那天是你救的我?”
對方?jīng)]有說話,張初言急不可耐的伸出手想要觸摸,“昨天有仙家來送聘禮,我爸說怪殊途的。對了你的印章,還給你吧,不過你可以和族長說一聲,免得他發(fā)現(xiàn)不見了,會生氣。”
“給你了,就戴著。”聲音一如既往,他好像一朵純凈的蓮花,不染淤泥。
身前的身影漸漸隱去,不知過了多久一陣敲門聲打破了沉寂,張初言從床上坐起來,一時有些分不清剛才是不是做夢?
很快張清和走進來,他的表情有些難看,“祠堂的印章不見了?!?/p>
張初言安靜的聽著他和母親你一言我一語,良久才開口道:“沒丟,在我這兒。”
張清和看著她,似乎在分辨這句話的真假,“那你就收著吧,別給弄丟了。”
張初言應(yīng)了一聲,張清和嘆了口氣繼續(xù)說道:“張期遲的事我會收拾他的?!?/p>
張初言沒再說話,寒暄了幾句,張清和喝了杯茶起身離開。
“言言,你告訴我,他來找過你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