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初言,你想不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常知吟說出這話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氣,他看了豐禾村這么多年,說的好聽叫與世隔絕,直接點就是發展不太跟得上。他看著眼前的小女孩,傻傻笨笨的,她的一生不該獻給封建社會。張鐵柱夫婦憑借紙扎人的手藝,哪怕是在那樣的小山村也不會過得太差,孩子也能教養的好,可他想,當時在深海中,這個小姑娘太認命了,或許她的人生,可以再絢爛些。
張初言愣住了,“這里算外面嗎?”
常知吟笑著搖了搖頭,“我的意思是離開豐禾村。”
“多謝三爺好意。”張初言一口就回絕了,“我喜歡那里的。”
有些人的信仰很簡單,父母之所在,何處不他鄉。常知吟明白一個人的思維與認知是最難改變的,那是他根深蒂固的東西,哪怕千萬山也不足撼動,所以很多事需要借助外力。
當天中午,一仙一人就對立而坐。
“不行!”張鐵柱死死盯著常知吟,“這其中的危險三爺可明白?”
常知吟正了正身體,說道:“若日后豐禾村再出個什么事呢,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
張鐵柱垂著頭,眉頭緊鎖,他又何嘗不知這道理,這孩子生的巧,必要時候定然會被人推上風口浪尖。他看向一旁的妻子,兩人商量一番后鄭重的點了點頭,豐禾村里的人是不能靠感情聚攏的,唯有利益。
張初言坐在一旁什么都懂,看到父親點頭的一剎那,有些說不出的滋味,可那日在棺材里的恐懼,她忘不了。
那晚躺在床上,她和母親說了很多話,似是要將一輩子的話都說完,但對于墜入深海以及長白一夢,只字不提。或許對于她這樣年齡的人來說,很多事不提起就可以遺忘,母親霎那紅了眼睛,她仿佛知道。
“你是我的女兒,我怎么會不知道呢。”母親抱住張初言,許多年前的夢讓人難安,只因她說,救她。
這一夜和往后的許多日夜一樣漫長。
人啊,最擅長的就是等待,因為等待毫不費力。
人啊,最不擅長的也是等待,因為等待的成本是時間。
張初言和父母一樣,將勤勤懇懇獻給生活,她不怕時光荏苒。
生死離別,卻叫人不敢直視,恐命運如波濤。
二十歲那天,本想著好好過一個生日,誰知,黎歲來了。
“張初言,你想清楚了嗎?”黎歲看著張初言,有張家和冥府的交易在,豐禾村再亂也不會有大事,可若出了這里,那就不一定了。
她也有私心,她的姐姐不敢觸碰的人,別人也不能碰。他給了張初言這么多殊榮,姐姐怎么會甘心。
張初言還來不及說話,常知吟就悄無聲息的出現,“黎歲,你怎么在這里?”
黎歲回頭看著常知吟,反應過來又急忙躬身下去叫了聲“師父”。
“放心吧,我會常帶她回來的。”常知吟對著張鐵柱夫婦說了一聲,
黃成余也來了,他站在黎歲身邊,“別給人女孩子整不高興,我會時常監察你的。”
黃成余這話是說給張家嫂子聽的,張鐵柱沒問題,吃這碗飯的什么沒見過,撐得住,只是這張家嫂子眼睛腫得厲害,怕是哭了大半宿了。張初言記不清自己是怎么跟著常知吟上的車,他最后只說了一句:“你跟我走吧。”
不知開出了多遠,一路顛簸,她快吐了。
車終于停了,張初言實在沒有力氣在動彈,只聽見耳邊傳來一個人的聲音:“你來開車,我把定位發你。”
風從耳邊吹過,張初言被人攔腰抱起,這人的身上有淡淡的茉莉花香。她對這香氣太熟悉了,母親說過,有喜歡的男生時,便可贈茉莉來表心意,贈卿茉莉,伴爾不離。
母親說愛一個人就不要束縛他,故而茉莉,故爾茉莉。
緩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張初言被黎歲扶著,面對陌生的城市,她很惶恐。
“——三爺。”她輕聲喊了一聲,原只是想要休息一下,長途跋涉縱然是腳不沾地,卻也累的。誰知就是這一聲讓超市的收銀員露出八卦的表情,小姑娘看著和自己差不多大,最前面回頭的那位顯然就是她口中的三爺,看起來年紀不過二十六七,現在的年輕人啊玩的花樣真多。
黃成余憋著笑,還不時去看常知吟一眼,不愧活了幾千年,就是比他們這些小仙要淡定,黃成余碰了碰常知吟的手腕,說道:“演技真好。”
常知吟當然知道他說的是什么意思,不過心中沒有這種想法,自然就不會多想,“難怪這么多年你修為一點不長進,原是心思都在別處。”
“你長進了?”黃成余笑得更歡了。
買好東西后大大小小七八袋,如今處于市區術法是用不了的,幾個人面面相覷,突然從外面走進來兩個身穿中山裝的男人,一老一少,小的那個還很青澀,站在后面頭也不抬。
“三爺。”二人拱手,恭恭敬敬行了個禮,收銀的小姑娘原是一臉欣賞的看著,這下立馬露出一個震驚的表情。
不是,一個頭發都快白了的老人給一個年輕小伙子行禮?難道是輩分大呀,想不到還能在現實里遇上如此傳統的人家。很快更震驚的來了,只見前面四人頭也不回的走了,讓這一老一少來拿東西,不會是什么霸總文照進現實了吧,老管家帶著小兒子來給少爺小姐拿東西了!
可太子爺也用現金支付的嗎?正腦補著情節,黃成余返回來幫著把東西都提走。
最美心善不過那還在上學的三少爺啊。
車一路開出市區,最后穿過一條幽靜的小路停下了,一座中式古樸園林建筑出現在眾人眼前,從門口進去繞過影壁,又走了一段路才到正廳。
黃成余四處看著,不禁感嘆道:“憑什么你這么富貴?”
有個好哥哥也是不錯啊。
胡宿走過來,躬身問道:“三爺可還有什么吩咐?”
常知吟的目光穿過胡宿落在他身后的胡遠致身上,胡宿立刻明白過來,解釋道:“我給忙忘了,這孩子原是我外出撿到的,瞧著可憐,還望三爺不要見怪。”
“若能安分守己,我自然不會說什么。”常知吟收回目光,胡宿應著,說這孩子乖巧。常知吟看了一眼胡宿就叫人的腰又彎下去半分,“胡宿,這么多年你還這樣,隨性些好。”
胡宿笑了笑,心想著是我不想隨性嗎,三爺啊,您要不要照鏡子看看說這話時多嚴肅,跟興師問罪似的,他立刻轉移了話題,看到站在后面的黎歲,笑著說:“黎姑娘好久沒回來了。”
二人寒暄著,黃成余也去和胡遠致打趣著,唯有張初言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常知吟看出了她的不自在,走過來帶著她四處走走,后院有一顆梨樹,一旁還有一條小徑,兩邊的花香隱隱可聞,走了兩分鐘左右,這里坐落了一個小院。
張初言跟在常知吟身旁,他推門進去,里面的布置很溫馨,淡淡的粉色讓人放松下來,“若是不喜歡這里的布置,后面再慢慢改。黎歲住在對面,不算遠,有什么問題可以去找她,也可以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