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珩自然是相信的,他查看了對方的情況。
那人急忙跪身下去,“我的身體是帝君大人給的,我的職責是守護好這個陣法,哪怕身體毀了,回到冥府,我還是您的屬下。”
他怕成為一顆棄子,他不想在渾渾噩噩了,這次立了功,回了冥府,他要去投胎,去體驗人情冷暖,去享受人間的煙火氣。江珩點了點頭,他又回到了池中,身上看不見的無數傷,似乎都在提醒著他自己支撐不了多久了。
江珩進入陣中,看來是需要先天神力的鎮壓。涌出的厲鬼被鎖鏈拉走,但魔與人間的法門——
為什么會在這里,張初言怎么總能找到那么多危險的地方,這里又怎么會有她的血?江珩收了袖中的鎖鏈,他引來業火焚燒了池中水。
討論到凌晨終于有了結果,各家出一個有天資的人去鎮守。每個人都憂心忡忡,直到那個長胡子的道長進來,他看上去狀態很不好,“小娘娘仁慈寬厚。”
說完這句話,似乎沒有力氣再說什么,門外一個小道長將他扶了出去,出了門他再也支撐不住,咽了氣。小道士咬著牙不讓自己發出聲。師父說要做一件大事的時候他就猜到了,神仙的力量不是誰都承受的住的,可是這里已經犧牲了太多人了,他不得不這么做。
他不知道凡人這樣的掙扎在這些神仙看來是什么樣的,或許是毫無意義的吧。
他不知道,他誦讀的“大慈大悲”不是假的。
桌上的人將目光對準了張初言,她的身份在這群人里不算秘密,從最開始的“鬼老公”到“小娘娘”,圈里的人都會給她幾分薄面,如今,這份面子要成為一把斬向她的刀。沒人知道“小娘娘”是真的還是假的,但似乎她的那位“鬼老公”能力還不錯。
回了房間,還沒躺下,一道身影就從窗戶跳了進來,是黃成余。
“張初言,趕緊跟我走。”黃成余著急忙慌的趕來,拉著張初言就要走。
張初言收回了手,“外面的人有槍,而且懂道術的人不少。”
“放心,小爺是誰,答應了要帶你回去,大膽跟我走。”
剛走到正殿,幾個拿著槍的人擋住了她的去路。
“小小黃仙,今日來了就不要走了。”說話間,一張黃符朝著黃成余飛去,張初言下意識就伸出手去擋,符紙碰到她的手就燃燒起來,化成了灰燼。眾人面面相覷,“原來你不懂這些。”
張初言沒說話,黃成余打量著四周拿著槍的人,直到看到一張熟悉的面孔。
“李博書?張鐵柱救了你,你卻要對他的女兒動手?”黃成余死死盯著這個人,張鐵柱夫婦拿出豐厚的一筆錢去求他,而這筆錢的來處,正是李博書。
李博書冷冷看著,難怪他會覺得這個人很熟悉,夢里的那個姑娘。可在這種情況下,他不能讓他們走,死一個人總比死千萬個好。現在整個南方基本上都封了城,魔試修行人,但凡人、普通人不應該成為犧牲品。
其實,原本他不想相信這些不可抗力的因素,只是,很多時候,身不由己。
“動手。”
一聲槍聲響起,黃成余的手握拳停留在張初言的身前,他的手中,那是一顆子彈,血液順著風的方向滴下,張初言嚇得跌坐在地上,這時候,幾個人掐訣將黃成余控制住,他們似乎知道控制不了太久,一個人上前拽著張初言就往蓮池走。
池中蓮花更甚,朵朵白蓮嬌艷而出,她想掙扎,可一切都來不及。看上去那么淺的池水讓她怎么也墜不到底,口鼻中不斷涌進水,在這個夜晚似乎要將人凍死。
常知吟和黎歲在這時候趕來,一個頭發花白的人往前走了一步,“常三爺,世間命數,人定當真勝天?”
“這件事,我們本不該插手,總歸百年之后,你們也要到冥府走一遭的。”
那幾人收了空中的符紙,黃成余眼神示意蓮池的方向,那人聽見常知吟的話笑了笑,像是聽見笑話般,“凡人百年,與你們相比,短暫的就像一次無聊的茶余飯后,你們當然就說的輕松了。”
“那位,早就死了上百年了吧。”一個站在角落的人湊上來,“能有幾人有這樣的機緣。雷霆雨露,具是天恩,說的容易,我熬了一輩子,在你們看來——不,渺小的根本看不到。”
長生,真的是讓人魂牽夢縈。
常知吟沒說話,
機緣,實在難得。
江珩坐在陣法中央,他雙手掐訣,感受到陣法不斷被撕裂,底下那些東西蠢蠢欲動。
直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他伸出手,接住了溺水的妻子。
理智如同即將斷裂的琴弦,彈琴的人又及時收了手,他無暇顧及太多,讓人順著陣法往下而去了,指尖的一點光芒不斷變大,這就是先天的神力嗎?
她,果然也是——
江珩閉上了眼,最后一個裂口合上了,從此的上千年,只要陽間再無巨大浩劫,想來陰陽兩界會相安太平的。他的身影又顯現在半空中,垂眸睥睨著朝著蓮池看的人,很快他的劍間出現了紅蓮業火,一劍甩下去,整個蓮池燃了又燃,最終將里面的蓮花燃燒殆盡。這一劍伴隨著飄在上面的一張符紙,懂的人心知肚明,很快幾人帶頭進了正殿,跪在蒲團上,叩拜再三,這些大尊神不追究了,這件事也解決了,便是好結果。
江珩沒有歸位,去了長樂界。
凡人百年一劫難,他未免插手太多,只是,她身邊的危險,他又怎能棄之不顧。
看吧,命數,豈是一句人定勝天就可以改的。
她還是要這樣過一生。
“行了,就到這里。”
陳言歡躺在床上,腦海中滿是那句“人定勝天”,是否真的有神明,救人苦難,大圣大慈。
室友朝著她打燈,“張初言呢,她是死了嗎?”
陳言歡拉過被子又坐起身。
張初言當然沒有死,芳騫林可有位小仙子整日讀書呢。
帝君大人一有空就來,簡直是住進芳騫林了。
“江羨深,這兩個字我看不懂。”
“職隸。”江珩笑著將人攬進懷中,“我的小妻子,怎么連這都不知道。”
“那就,背給我聽。多背一背,就不會忘記了。”
背書,誰會在那種時候背書。
當然是江羨深的小妻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