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大美收到妹妹這個請求,心里犯愁了。
自己的母親啥脾氣自己心里清楚得很。
曲二美的事情如果讓母親知道了,即便妹妹犯的錯跟自己一丁點關系都沒有,曲媽媽也會首先劈頭蓋臉把自己罵先臭罵一頓,然后再去追究妹妹,不,是再來一頓皮肉教育。所以這是兩敗俱傷,不,確切地說是三敗具傷——其實,曲夫人本身也受傷,由于情緒波動過大,她的腦細胞以及心臟也會同樣受到傷害,但是,她是不管這些的。
曲大美決定自己首先要好好合計一下,整體思路是什么,理論依據有哪些,具體怎么跟母親掰扯。最好不把自己卷進去,最好讓母親站在妹妹的角度去考慮事情,讓她同情二美,讓她主動幫助二美把這件事情辦圓滿。
她在地上踱來踱去。
屋里的茉莉花在他們姐妹的精心照料下正盛開著,香氣一陣一陣撲進鼻腔內,讓大美的腦子越來越清醒,她的思路越來越清晰。有了,這個事情其實很簡單,分步驟去做母親的工作就好了。
想到這里她跟二美去商量,于是,兩個人策劃了一出“雙簧”。
二美從床上起來,
整理了一下衣服,表情凝重地去廚房找到她的母親——曲夫人,壓低聲音說:“媽,我姐哭了,一個人躲在那里,挺傷心的。”
當媽的無論怎么強勢,也是愛自己孩子的,況且女兒已經這么大了,必須得多關心才行,否則,將來嫁人以后她會跟娘家疏遠的。母親皺起眉頭著急地問:“你姐怎么了?”
曲二美依舊表情凝重地說:“我問她,她也不愿意跟我說。我就試探著問,是不是找對象的事兒?她沒有反對。”
“那是有對象了還是怎么的了?”曲夫人焦急地問。
曲二美搖搖頭。
“那你過去去問問?”曲夫人在這種事情上也不敢魯莽行事。
曲二美點點頭,小心翼翼地進屋了,兩個人嘀咕了一會兒,曲大美笑了一下,趕緊用手捂住嘴怕她母親發現。曲二美又輕手輕腳地從屋里出來,靠近她母親的耳朵咬了起來,“媽,我姐說她看破紅塵了,她要選擇終身不嫁了。”帶點惶恐的眼神看了看她母親曲夫人。
曲夫人焦急地說:“為啥呀?咱家這條件找啥樣的找不著啊?她咋還這么傻呢?”
曲二美說指了指腦袋說:“這里的事情誰都不好說啊!”
曲夫人沉不住氣了,也跟了進來,坐在大美旁邊,拉著她的手,關切地問:“大美啊,你怎么了,有什么事跟媽媽說說,有事可不能憋在心里啊!”
曲大美悲傷地說:“媽,沒事兒,我是家里的老大,我現在已經是成年人了,不能再讓你操心,我沒事兒的啊,你別為我操心了。”
曲大美越是這樣說,曲夫人反倒越是擔心,“大美呀,就你這模樣,這大學畢業這學歷,就咱家這條件,那全市范圍內多少好單位的小伙子得排著隊讓咱挑啊,咱得挑好的,咱可不能不嫁人啊!”
“媽,我的事情就不用你操心了,咱家這么多孩子已經讓你操碎了心,我跟二美都大了,可以自食其力了,以后我們可以為家里分擔一些責任了,至少我們倆的事情不用你跟爸爸操心了,你們倆還是把精力放在三美和大民身上吧。”
一向驕縱的曲夫人今天竟然順從地點點頭,耐心地撫摸著大女兒的頭說:“大美呀,你們確實長大了,我和你爸最近也感覺到我們是開始老了,雖然明明我們的年輕還沒過完,但是眨眼間你們都二十多了,三美和大民也很快都要成年了。說實話,自從你考大學走了以后,我這心里突然覺得輕松了不少,并不是你原來拖累我們,而是感覺到原來像一幫小狗一樣圍著我們叫的孩子們開始要一個一個跟我們剝離了。緊接著二美也考中專出去上學了,家里突然安靜了許多,我們也有時間做點自己的事情,看看電視,聊聊過去,似乎開始回憶人生了,
“所以媽媽,愛生活,愛自己的一切才是一個人最重要的事。你說對嗎?共產主義,無產階級這些事情應該屬于更高層級的人去做,而不是與我們小老百姓每天都糾纏在生活里的,對嗎?”
曲夫人點點頭,“你們上過大學的人就是不一樣,我們就只知道跟著風跑,別人唱什么我們就唱什么調。”
“所以媽媽,外面有人說什么傷害自己的話不要去聽,只要自己的生活過得好,就不要太在意別人說什么。”
曲夫人點點頭。“我有時候確實爭強好勝,現在想想沒必要。只要我的兒子女兒都好,我就夠了,別的都不重要了。”
“媽媽,你的思想轉變這么快嗎?”曲大美瞪大眼睛看著自己的媽媽,感覺到一絲陌生。這不是從前的她,以前,她總會在孩子們面前唱高調,說什么自己的爸爸是廠,里的一把手,哪個孩子都不許給他們丟人,要好好學習,成績決不能落在別人后面。而且在家里也要互相比,誰考試成績好就有點心吃,吃不到點心的那個人要每天干家務活兒。所以在他們家里,吃點心不僅僅是一種享受,更象征著一種榮譽。而沒有資格吃點心的那個孩子,總是垂頭喪氣去干家務活兒,干完了以后可以領到一些碎的點心連著點心渣兒。所以大民每次都很害怕考試,每次考試,他的三個姐姐都是名列前茅,而他則總是在班里排到中等偏后。每次考完試以后,她都會被迫給家里干家務,還要蹭點大家分完后剩的點心渣兒吃。每次他雖然覺得點心吃的很窩火,但是畢竟每年才考兩次試,如果沒有親戚來看他們帶點心,或者親戚來了也不帶點心,他連這也吃不到。
曲夫人想起來這些就覺得自己有點虧了最小的兒子,自己和老公在兒子身上是最嚴格的,因為他是家里唯一的男孩子,一定要教育好,將來好讓他出人頭地。所以要求他干家里家外的活兒,生怕他變懶;要求他孝順,生怕將來他不給他兩個人養老,或者婚后讓他們受媳婦的氣;又要求他忍讓,擔心他將來跟姐姐們搞不好關系;還要求他專治,將來好在自己的小家庭里獨斷專行,把媳婦拿住。
他活得挺累的,其實他們又何嘗不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