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農山,紫金頂。
軒轅王端坐于王座之上,面色深沉,大殿上莊嚴肅穆,靜得能聽見心跳聲,一種緊張的氣氛漂浮在空氣中,一觸即發。倉玹坦然地立于下首,一旁還有五王德巖和七王禹陽,地上有四具尸體,尸體的袖子被挽了上去,紫黑色的若木花紋身清晰可見,相當刺眼。上次離開時,小夭給幾名刺客服用了藥物,這樣看起來像死了一樣。
“倉玹,你怎么說?”軒轅王開口說道。
“孫兒不知道。”倉玹跪下。
“哼,你撒謊?!钡聨r站出來:“那刺客身上的若木花紋身從何而來?”
倉玹并不看向德巖,只是盯著軒轅王,一字一句地說道:”孫兒不知道他們為何有若木花紋身,孫兒對此事毫不知情。”
德巖厲聲說道:“若木族是你的母族,這不是你一句不知情就能解決的。”
軒轅王冷聲問道:“那你說應該怎么辦?”
德巖正色說道:“倉玹弒君,鐵證如山。”
“你有沒有做過?”軒轅王目光如鷹般地看向倉玹。
“孫兒沒做過,也從未想過?!眰}玹跪得筆直。
“刺客已死,死無對證,你當然這么說?!逼咄跤黻栭_口說道。
“對,正是因為刺客已死,倉玹才格外可疑,無法查證?!钡聨r咬牙說道:“父王,此子狼子野心,父王不能養虎為患呀。”
這時有侍衛上去行禮說道:“陛下,大王姬王夫求見?!?/p>
軒轅王頷首說道:“讓他們進來?!?/p>
相柳和小夭并肩走進來。
“外爺?!?/p>
“陛下?!?/p>
看到二人,軒轅王臉色微緩,語氣變得柔和:“你們來了,你們來看看?!?/p>
小夭仔仔細細檢查了下四具尸體上的紋身,說道:“紋身已存在幾十年,不是近期紋的。表面證據看來確實是死無對證,倉玹嫌疑最大,除非...”
禹陽問道:“除非什么?”
小夭說道:“除非刺客死而復生?!?/p>
德巖面露得意之色:“刺客已死,倉玹難辭其咎。”
小夭接著說道:“不過,我有辦法讓他們死而復生?!?/p>
德巖大驚:“這不可能,他們已死了好些時日,如何死而復生?”
小夭不急不慢地說道:“舅舅別急,我有辦法令他們死而復生不是一件好事嗎?只有他們才清楚真相,不是嗎?我想舅舅也不想冤枉了您的親侄兒吧?!?/p>
德巖面色很難看,冷哼了一聲:“死人如何能復生?你到底想干什么?”
小夭拿出銀針,注入靈力,在尸體上刺了幾針,拍開尸體的嘴,塞入一顆藥丸。德巖和禹陽緊張地盯著小夭的一舉一動,禹陽額角開始隱隱冒汗。不到半盞茶的時間,“尸體”的手指動了動,一個刺客睜開了眼睛。
德巖和禹陽一時目驚口呆,德巖后退兩步:“這不可能,這不可能。你...你是不是用了妖術?”
小夭笑了笑:“德巖舅舅說笑了,我哪會什么妖術,我只是給他們解了毒而已?,F在刺客復生,舅舅也能查明真相,這不是好事嗎?”
四名刺客都已醒過來,跪于下首。軒轅王箭一般的目光射向德巖和禹陽,兩人低下頭。軒轅王看向刺客,問道:“說吧,誰指使的?”
一名刺客看向五王德巖,說道:“是他?!逼渌炭腿扛胶汀?/p>
德巖無可奈何地跪下,淚流滿面:“父王,孩兒冤枉,孩兒從未想過弒父?!庇黻栆哺蛳隆?/p>
軒轅王沒有說話,飽經風霜的臉上充滿了無力感,眼角額頭如刀刻的一條條的皺紋都透露著嘲諷二字,軒轅王長嘆一口氣,拜拜手說道:“你們先出去吧?!?/p>
相柳,小夭,倉玹三人走出大殿,很快,瀟瀟迎了上來,云攆在山腳等候。
倉玹看向二人,表情復雜。小夭這個妹妹一聲不吭消失了幾百年,回來時已帶回來一個如意郎君,這個夫君還是大荒談之色變的存在,而倉玹對小夭那點朦朦朧朧的小心思也不得不壓下。對于相柳這個人,倉玹是想結交的,最好是能為他所用,現在由于小夭的關系,相柳確實是和他站在同一陣線,并多次幫助他脫困,倉玹是心存感激的,但不知道為什么,每次看到兩個人站在一起光彩奪目的樣子,倉玹心底總有一種說不出道不明的奇怪感覺,好像屬于他的東西被人拿走了一般。
即使是倉玹也不得不承認兩人很般配,相柳貌美,靈力高強,對小夭也是肉眼可見的好,除了妖族身份外,幾乎無可挑剔。在大荒這個神族,妖族,人族都存在的世界,妖族并不是一個陌生怪異的存在,神族中也有不少來自妖族,或者是來自數萬年前的上古妖族。倉玹早年也在民間生活過幾十年,和各種背景的人物都打過交道,對交往人的身份背景并不十分看重,反而更看重一個人的能力和品性以及能否為他所用。
倉玹收回心思,看著相柳,對相柳拱手說道:“謝謝你?!?/p>
相柳淡淡一笑,拱手回禮。
“要不要去碧玉閣?那里新來了個廚子,紅燒鱸魚簡直是一絕。那里的碧落春也很特別?!眰}玹說道。
兩人滿口應承。小夭打趣道:“哥哥以前也說過希望有一天能和相柳一起坐下好好聊聊,現下可不是個好機會?”
倉玹作勢要敲她的頭,想著人家夫君在一旁,便訕訕地縮回手,不自在地搓了一下。
三人并肩前行,瀟瀟和其他侍衛緊跟其后。倉玹有點好奇的問道:”你和那防風氏現在怎么了?也沒見防風小怪將你除名,你防風邶的身份還在?!?/p>
相柳淡淡地說道:“我已跟防風氏解釋清楚來龍去脈,可能做了防風邶四百多年,他們已經習慣了有個不靠譜的庶子,反正除不除名對我,對防風氏沒什么影響?!闭f著相柳面色微露傷感:“畢竟我有一個母親來自防風氏。”
倉玹想到了之前小夭說的那些關于相柳的,想起那三個字,邶至孝,這可是防風氏上上下下對防風邶異口同聲的稱贊,倉玹也是個男人,在和相柳一連串的接觸中,他能感覺到一些這個男人柔軟和真摯的地方。
三人邊聊邊下山,神農山雖不如軒轅氣候陰冷,但也不似高辛溫暖如春,神農現在天氣微涼,但也舒適,陣陣清風拂面,倒也神清氣爽。相柳突然面色一緊,小夭也眼露謹慎,倉玹疑惑地看向二人。
”有埋伏?!毕嗔吐曊f道。瀟瀟和眾侍衛全部提高戒備,警惕的四下察看。
倉玹突然面露異色,感覺到有一股勁力附上自己的手腳,一種刺耳的聲音傳來,幾乎要刺穿耳膜。相柳輕呼一聲:“不好?!瘪R上運起靈力,一道光影如繩索般縛住倉玹,將他從他站的地方拽了出去,電光閃石間,一道強勁的白光從頭頂的一個橢圓形的法器射出來,相柳只感到一股強大的力量從上方直直的輾壓下來,很快,他已被困于法器之下,幾乎是同時,藍月彎刀飛出,相柳一個優美的轉身,銀發四下散開,劃出一條美麗的弧線,相柳將彎刀握在手中,抬起雙臂,用靈力與法器對抗。
幾乎是霎那間,幾百個士兵從四面八方圍過來,帶頭的便是始冉,德巖和禹陽幸災樂禍的在不遠處看著。德巖悻悻的說道:“這個十方陣就是為了相柳而設的,這次我倒要看看誰還能救他?!鞭D而厲聲說道:“殺了倉玹?!?/p>
士兵們提起武器,紛紛涌向倉玹,暗處有弓箭手悄悄地拉上弓。瀟瀟大喝一聲:“保護殿下!”然后向空中放出信號。
小夭幻出白玉鞭,對著法器揮出幾鞭,完全沒用。相柳一邊抵御著法器的攻擊,一邊對小夭說道:“你不用管我,我有辦法對付,你保護倉玹?!?/p>
小夭銀牙暗咬,揮鞭打向幾個撲向倉玹的士兵,然后用鞭卷住倉玹,把他拽到自己身邊,彎低身子,做出防御的姿勢,雙眼如鷹般地盯著四周躍躍欲試,想靠攏的人。小夭的眼角不斷地瞟向相柳,相柳揮刀苦苦地對付著法器的壓制,而法器的光芒也由白色轉為紅色,相柳妖眸已現。
小夭心急如焚,嬌喝一聲,喚出月影,月影是相柳送給小夭的銀色小弓,小夭起了個名字,喚作“月影”。月影發出一聲清鳴,小夭搭上三只弓,瞇了瞇眼,射了出去,圍向倉玹和小夭的人立刻倒下一片。倉玹也詫異地看著小夭,仿佛今天才認識這個妹妹,不知道什么時候,小夭已是如此強大的存在,難怪她選擇相柳,倉玹心底苦笑一聲,收回心神,揮劍抵御四周圍過來的士兵。小夭一會用鞭,一會用弓,士兵重重疊疊地倒下,一股血腥味開始四下飄散,不遠處還源源不斷有人涌來,目測數千人,看來這次德巖是真的出殺招了。
這邊的瀟瀟也不好過,越來越多的士兵圍了上來,除了機械性地揮刀砍殺她完全想不到任何辦法。信號發出去也沒有任何動靜,山下守候的人并不多,如今只希望有人能盡快通知豐隆,而豐隆也能迅速趕來。
倉玹身上帶了些傷,滲出斑斑血跡,德巖這次應該是用上了他精兵中的精兵,只要倉玹一死,便無人可以和德巖爭奪王位。小夭面前已倒下一大片,因為要顧及倉玹,小夭還是受了些皮外傷,小夭死死地盯著陣法中的相柳,雙眼就快滴出血來,小夭不得不控制自己想要沖進陣法的沖動,不斷地揮鞭打退四周源源不斷撲上來的士兵,空氣中充滿著濃濃的血腥氣,四下哀嚎一片。
被法器困住的相柳一邊用靈力抵擋著十方陣的攻擊,一邊尋找著陣眼,陣法的攻擊密集而犀利,相柳的白衣上也開始現出紅痕,嘴角滲血。相柳知道在這種敵我數量懸殊的情況下,小夭撐不了太久,只能集中精力尋找陣眼。終于,相柳紅眸中精光一閃,匯集靈力大力劈向陣法中最不起眼的一處,連劈十幾下,法器的光芒消失,白發飄飄的相柳從天而降,站在小夭身旁。小夭關切地問道:“你沒事吧?”
相柳搖搖頭:“我沒事,先把這個解決再說。”說罷,喚出鬼方面具,小夭也戴上鬼方面具,兩人同時變成黑衣黑面的鬼方裝束,懸浮于空中,一起召喚四周的鬼方弟子。很快,四下便有黑衣黑面的鬼方弟子如鬼魅般的冒了出來。
倉玹心底大驚,倉玹知道相柳的裝束是鬼方族長的裝束,而小夭,毫無疑問,便是鬼方族長夫人。倉玹心底苦笑,鬼方族長從不參加任何王室宴會,也不參加任何世家宴會,沒人知道鬼方族長真容,自己今天終于見到了,卻是在這種情況下。倉玹又想起那九株回魂草,原來最早支持自己的居然是這個大荒的大魔頭,相柳。
倉玹一時間百感交集。
由于鬼方的加入,戰局開始對倉玹有利,遠遠的,豐隆騎著天馬帶兵趕到,德巖見大勢已去,帶上禹陽和始冉,憤憤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