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浮動，夕陽西下，紅燦燦的余暉鋪滿整個皇室陵園。岱新與清沅靜靜地走在這片安息之地。

她們走到司熙永眠的地方，岱新將一大早就準備好的小雛菊放在石碑前，她輕輕靠在司熙的墓碑上，撫摸著上面的每一個烙字，如同摸著他的眉眼，“今天天氣很好，好好睡一覺吧。”

這應該是她離開永安前最后一次來看司熙了，跟司熙的相識，相知，相戀，像是她做了一個長長的夢，在夢里，她從懦弱變得勇敢，將小愛化作大愛，她完成了自我的救贖。可是成長的代價，卻是永遠失去了司熙。百歲光陰，七十者稀，混混沌沌，轉眼就會終了。她會等到與他再相遇的那一天。她不會忘記他的，他的一切都早已深深刻在她身體的每一處。

“風大了，我們回去吧。”清沅將手上的斗篷披在岱新的身上。

落日余暉下，清沅扶著岱新一步步走著。

“清沅，我知道你的夢想是走遍四國，完成你師父的遺愿著成書籍。你去吧，你曾經說過，女子也應自由地去完成自己的理想。你無需擔心我，我會好好照顧自己。”

清沅微笑道：“我準備先去南朝看看言庭，不知道他最近怎么樣。”她接著問道：“你會回桐丘嗎？”

“桐丘有我與他全部的記憶，最開心的，最甜蜜的，都是最難忘的，這些回憶足以支撐著我繼續走下去。”岱新停下腳步，對著清沅，指了指自己的心口，“雖然我無法將他帶走，但我把他裝進了心里。他一直想去更大的世界看看，天山雪池，銀裝素裹，漫天胡楊，碧落黃沙，天上銀河，將來我會隨意去些不同的地方，替他完成他想要做的事情。我每天都要大大方方毫無顧忌地去想念他，如果想看他了，我會回來永安，把所有的經歷都講給他聽。”

“還有這個小生命呢。”清沅輕輕摸了摸岱新已經顯懷的孕肚，“這是個新的希望，是司熙生命的延續。”

岱新露出慈愛的神情，眼神也愈發柔軟卻堅定，“我希望這是個女孩，我一定會好好養育她，不會讓她再犯我所犯過的錯誤。我要把我的女兒培養成自由自主的女子。我希望她無所畏懼，真誠坦蕩，我想讓她成為一個不依附他人，忠于自己的女子。我想讓她能夠自由自在地生活，過得比我幸福。”

“一定會的。”清沅激動說道：“待你產期快到時，我一定會趕回桐丘。”

兩名叫月兒的女子繼續往山下走著，過去的都已過去，她們都會努力地活下去，好在她們成為了好朋友，互相都擁有著一股清淡且持久的溫暖。

岱新不知道前面等著她的還有什么，但她感到自己的內心充滿了力量，能夠勇敢地面對一切困難。毫無緣由地，從她潛意識里突然浮現出一段往事——那天凌晨，她第一次乘坐馬車與司熙前往桐丘。當車窗外拂曉來臨時，她似乎看到了一幅美得令她屏息的景象，有那么短暫的一瞬間，她覺得心里的痛苦減輕了許多。它讓人世間一切苦難悲傷都變得無足輕重。太陽升了起來，漸漸驅散了霧氣，她看見到了一路蜿蜒向前，一直延伸到眼睛看不見的地方。它穿過稻田，跨過一條小河，穿過高低不平的原野，這條路正是他們倆要走的那條路。她在想，她犯下的所有錯誤，她所遭受的所有痛苦，也許都不是枉然的。如果她能循著這條她現在依稀辨識出的路徑向前，她一定能通向司熙，還有桐丘無數鞠躬盡瘁的醫官所躬行的一條通向平和與安寧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