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中下旬，現年27歲在左府御史臺工作的石成，乘坐公款報銷的快船船票從長安出發，橫穿西國南海兩郡間的海洋，繞過西國西海兩郡間的海峽，在西海郡筑縣出了名的歷史名港靠岸。

下船時值正午，腹中饑餓難耐，雖說此行是為公務，一應用度都能夠報銷，但石成生性是個辦實事的。自幼是李虎的學生，又跟李政一起長大，石成眼中的大唐跟自己家一樣，于情于心他都不會花天酒地浪費國帑。

來自然不會是他一個人來，他不成器的哥哥石澄做他伴當隨從，一路辛苦都餓著呢。兄弟倆不奢侈，但也沒特意去將就到兩根醬黃瓜蹲馬路邊啃，走出港區尋了家街邊小店，木板的房子深處起灶臺，外面三五根立柱支起的篷子，篷下有從海外引進的條凳方桌新式家具，也有蓬松草墊供客人席地而坐。既已加入舞臺，不再閉關鎖國，自該互相交流融合，豈是一聲我大明天下無敵顱內高潮的。

午膳的點，店里客人不少，多數客人是敞懷赤腳打扮，也有一些人是上身緊身些的唐明短衣，下身一條歐式半截褲，有裹個頭巾也有不裹的。雖然衣裝很雜，但都是如碼頭搬貨、街上跑的宣傳、臨近店鋪工廠的員工，總之都是賣力氣的，出汗多洗澡少，味道可想而知。

身為曾上過戰場當軍法官的石成，這點異味對他而言不足掛齒，客人來來去去流動很快，石家兄弟隨便挑了個位置坐下，石澄主動去點飯。出餐很快，人手不足，自行取餐，不一會兒功夫石澄端著兩個大海碗回來。

“二弟，今天有口福了。”

“大哥，怎么講？”

“這家店兩個廚娘操持的，聽說曾是鄉下小諸侯的廚娘，大唐建國后遣散得了錢財，兩個相約一同在此開店。一個嫁了周遭有名捕魚能手，一個嫁了有十畝山田的小地主，有海產有山物，加之手藝好，你是不知道出鍋時候有多香。”

石澄說著，餓壞的他拿起筷子，開始大口吸溜魚湯泡飯。被石澄帶動食欲，石成也開動，碗中除了大米外，有當地特產的白魚，事先腌制蒸個八九熟切成段狀完整肉不碎，有個兩三塊肉，再要得加錢。除了白魚，石成在碗中翻出了土豆和紅薯，配著醬湯倒不算難吃。

吃飽喝足交錢，有菜有米有肉有湯水，也就幾個大錢而已便宜的很。石成對此毫不意外，要大米海對面的月支郡、熊津郡都產大米，西海郡里筑縣肥縣都產，又有土豆紅薯這些高產輔糧在，哪怕唐人對大米再癡迷，糧價也能下來。

急于去郡里交接完成任務，石家兄弟倆沒有多待，找個馬廄花筆小錢買兩匹代步小馬，全是被淘汰的小矮馬，城鎮里沒敢策馬奔馳。牽著出了城，順著被整修過平整壓實的道路快馬前進，沒跑出多遠便聽到身后有咔咔馬車聲，急速前進絲毫不避讓。石成眼疾手快拽著石澄閃到邊角，滿載鐵礦煤礦各種礦石的馬車嗖得過去。

“都閃開都閃開！行人閃開！西海鋼鐵廠急要的礦石！官府特批撞死人概不負責！”

車輪卷起的塵土嗆在嘴里，石澄干咳幾聲，忍不住嘟囔幾句。

“好霸道啊，二弟這幫人什么路子，這么狂。”

石成撇了自己大哥一眼，仿佛在說你一點不緊跟大唐皇帝陛下的步伐，難怪不成器。

“西海鋼鐵廠的……我在御史臺聽過一耳朵，今春陛下要在西海劃撥土地建設鋼鐵廠，要建高爐大煉鋼鐵，還要用蒸汽機來煉鋼鐵。大哥你知道蒸汽機嗎？聚會的時候我聽范家兄弟和水家姐妹提過一嘴，是一種機器，能不分日夜不休自己動會兒的機器，真是太神奇了。”

石成遠遠望向南面山巒，記得那片山腰處曾有一座歷史名城，若干年前花虎尚在弱冠之齡，領兵征戰的初次便獻給了這座城。與時任城主的老將軍高紹協同，內外合力中心開花，大破割據西海郡北部的強悍諸侯趙熊，將之陣斬一戰吞滅趙氏。后來大唐一統天下太平，這座名城失去軍事上的用途也就沒用便廢棄了，一如賈誼賈長沙名篇過秦論所述隳名城，如出一轍而已。

不過眼下，看著粗大煙囪向著湛藍天空噴吐著濃濃黑煙，雖然不過十二三道，但何嘗不是一種重獲新生。

“西海鋼鐵廠？我也聽說過，最后真設在西海郡呀？”石澄言道。

李虎要建鋼鐵廠，朝堂上是有過一番爭論的，但爭論方向橫向對比明國截然不同。更多的不是阻止阻攔，而是希望把鋼鐵廠設在關內郡，準確來說是起家的關內郡李縣，畢竟好東西要放在自己家里嘛，像是紡織廠、槍炮廠、鍛甲廠都設在李縣，鋼鐵廠亦不能免俗。李虎對此乾綱獨斷，定在西海郡筑縣，筑縣離海外諸郡最近，方便海外諸郡輸入礦石，更方便向四方輸出鋼鐵。

“陛下不愿開發嶺北礦藏，要嶺北郡先以墾荒種植為第一要務，所以礦石多出自樂浪、玄菟、帶方、滄海四郡，以及部分襄平郡鞍山驛。”石成隨口說道。

“好了，莫再多言，趕路要緊。”

沿著成熟的道路一路打馬向南，當天進入西海郡治所在的肥城，做完交接天色已暗，休息一晚次日繼續向南。翻過南部群山，進入薩縣登船出海，沒幾日航程就駛入琉球縣港口。

看著吵鬧的酒館與圍繞碼頭建立的熱鬧集市，還有田間地頭種植的甘蔗，石成暗自點頭，看上去還不錯。

深入島內來到首里城，一看還是老同學寒暄一陣，簡單用過飯食石成便投入工作中。

石成坐船簡簡單單的在三個主要島嶼之間來回跑，計算往來一次需要的時間，借此得出政令下達所需的反應時間，計算收入和未來的支出得出成本，計算沒有變動的情況下如果府兵政策上馬，會給當地造成什么影響……總之都是數學題，全是石成小時候做過的數學題，加減乘除數學計算一遍，石成得出答案。

琉球應該設郡，但設三個縣沒必要，主要是南邊的島嶼離大員島太近，建議要么設南北倆縣，要么把南邊的先島諸島打包送給李華梅。

其次琉球的地形有些特殊，人太少，產出和賦稅要么靠海商要么靠本地新興的蔗糖業，難以配套府兵制。建議給琉球郡開個特例，只有刺史和轉運使，不設置府兵。

李政看過奏報召來三府丞相商議一陣，準石成奏請，升琉球縣為琉球郡，置琉球、先島二縣，琉球郡沒有府兵和新軍番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