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大草原的夏天有多短？

答：小冰期的大草原，八月份肯定已經冷了。

八月的不知道第幾日，甚至成斐連是七月還是八月都不知道，反正她一路咬著圖門汗的屁股追，女追男追得翻過哈拉文山，追得一頭扎進草原中部天然分割漠南漠北的戈壁沙漠，追得逐漸深入漠北，在臚朐河（克魯倫河）暢快暴飲河水，澆滅起火的嗓子與干裂的嘴唇。

沒錯，成斐正往嘴巴里猛灌的臚朐河水，就是永樂朝名將丘福、王聰、火真、王忠、李遠十萬大軍遠征，全軍覆沒五將不返的臚朐河。如果還不清楚，那么距離后世的溫都爾汗僅一水之隔，夠清楚吧。

時過境遷，農耕民族漢家帝國的大軍重新殺回到這里，可比起五征漠北的朱棣，成斐極度的寒酸。寒酸到成斐本人蓬頭垢面，又是汗臭又是油污的，全然沒了出發前的精致美人模樣。

“不他失禮，我們的補給還有多少？”成斐熟練的用蒙古語問道。

“夠吃十天，需要補充食物，但漠北草原不能久待，太冷了不能長久。”不他失禮答道，他同樣蓬頭垢面，頭發長到前額垂下遮擋視線。

也會些蒙古話的尚繼官聽到話語，開口漢話問詢：“成將軍，俺們還要繼續追擊圖門嗎？”

此言一出，何和禮與扈爾漢的目光一齊看過來，等待成斐做出回答，他們期待的答案。

成斐無奈心中長嘆：“就地休整，補充水源，補充食物，準備回家。”

命令下達，眾將士立即響起一片歡呼聲，縱然是唐騎也不例外。

手指摩梭著馬肩弓背上的紋路，成斐一時無比挫敗，小丫頭沮喪挫敗的不禁想抱著馬頭痛哭一場，強忍著不讓淚珠滑落。

自己好沒用，什么忙都沒幫上，連追敵殺人都做不到，簡直是坨廢物！沒臉見花虎，更辜負了南宮晴的期待。

成斐的內心無限自責，可遼闊的草原又能如何。

…………

圖門汗這邊，喪家之犬正在體驗學習繩藝的藝術，被人五花大綁的綁縛進一座剛剛建好的寺廟里。

“哈哈哈，今天早上就聽到了百靈鳥的鳴叫，原來是尊貴的扎薩克圖汗駕臨塞北的布爾罕山，沐浴塞北的斡難河水，來到我喀爾喀兀魯思做客，就像漢人說得蓬蓽生輝……只是扎薩克圖汗為何不請自來呀，還要做奴才那般的細作勾當？”

面對眼前老年蒙古壯漢滿是戲謔的拷問和侮辱，圖門汗哪敢有正經黃金家族嫡系子孫、全蒙古人大汗的派頭，低三下四的順著話往下說，俗稱堆臉陪笑。

“高貴的斡齊賴賽因汗，扎薩克圖汗已經失去了所有鄂托克和祖先傳承的草場，圖門已經走投無路，祈求斡齊賴賽因汗看在我們都是成吉思汗與達延汗子孫的份上，賜我一碗馬奶子果腹吧。”

低三下四的祈求，還有關鍵一句斡齊賴賽因汗的尊稱，無疑是一記響亮的馬屁拍在阿巴岱的心頭。漠南和漠北的草原上重來不缺英雄，自達延汗十一子格哷森札札賚爾分領右翼喀爾喀北走游牧哈拉哈河以西牧場，瓜分兀良哈萬戶形成外喀爾喀諸部起始，于外喀爾喀首先稱汗的正是眼前這位老壯漢阿巴岱。

阿巴岱為格哷森札札賚爾第三子諾諾和偉征諾顏的長子，分屬外喀爾喀左翼諸部，是為左翼兀魯思之長。早在萬歷八年，彼時的李虎距離統一天下只差一個北宮氏，也是李華梅帶著失敗的噩耗歸來時，阿巴岱便在漠北公然自稱‘賽音汗’，也既江湖上俗稱的‘好漢’。再到萬歷十五年，在鐘金見到索南嘉措前他先見了見，因為小時候去吐蕃雪原學習過佛法的緣故，跟索南嘉措扯了扯佛法，然后打賞貂皮、帳幕、幣帛、牧畜等數以萬計，把索南嘉措感動的呀……老和尚大手一揮，提名‘瓦齊賚汗’意金剛手汗，至此阿巴岱的汗得到承認，坐實了外喀爾喀首例稱汗者與首例皈依藏傳佛教領主的身份。

然后阿巴岱把自己的兩個汗號合二為一，是故為斡齊賴賽因汗，翻譯為‘金剛手好汗’。

（這一段沒把我笑死哈哈哈哈哈）

在宗教上得到承認，這下全蒙古的大汗圖門汗也親口承認，阿巴岱很美但仍覺不夠。

“哦？尊貴的扎薩克圖汗，身為蒙古人的你怎么會餓肚子呢？你的弓箭被盜馬賊偷走了嗎？能騎善射的蒙古人只要有弓箭在，就不會餓肚子。”阿巴岱汗說道：“況且招待扎薩克圖汗要用全羊和馬奶酒，漠北困難到只有馬奶子款待扎薩克圖汗嗎？！”

圖門汗聽后頓時怒得血色上涌，屬于要不是被綁著就跟你玩命的程度。可漠北的風實在太冷了，吹得紅溫了的圖門汗降溫，滿臉羞愧且強壓憤怒的低下頭，苦澀滿滿的作答。

“是，圖門的弓箭被他自己弄丟了，連一只土撥鼠都不能捕獵到，祈求……高貴的斡齊賴賽因汗賜予奴才一副弓箭。”

“哈哈哈哈哈！這是本汗常用的弓箭，賜予扎薩克圖汗使用。”

折辱到了別過火，過猶不及的道理阿巴岱是懂的，命人解開圖門汗的綁縛，真讓人殺只羊款待圖門。

“札薩克圖汗，年初的時候本汗尚且聽說，右翼諸部的人擅自越界來到左翼烏魯斯的草場上放牧，你調動了駐帳萬戶與喀爾喀萬戶、兀良哈萬戶的左翼烏魯斯的全力，與土默特烏魯斯背離丈夫的女人也兒克兔開戰，難道你戰敗了？土默特的一根手指頭，就打敗了整個左翼三萬戶？”

阿巴岱的詢問問到了圖們汗的痛點，羊肉也不吃了，馬奶酒也不喝了，就差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貼在阿巴岱懷里傾訴了。

“區區一個也兒克兔算得什么！我的馬刀還沒有生銹的這種地步！是唐軍！是也兒克兔與唐軍勾結！這個該死的叛徒！該死的克烈部王罕的子孫！”

阿巴岱一頭問號，唐軍？唐？？？

“札薩克圖汗，你是說也兒克兔與明軍勾結，把你擊敗了？”

“唐軍！不是明軍是唐軍！唐軍！”

“唐軍？？？”

阿巴岱懵逼，什么情況？南邊改朝換代了？大明朝裂開了？還是朱官人他們家被滅了？這么突然嗎？

難道是扯力克他用力過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