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一萬五千的人馬便是這么輕易沒了?唐軍太可怕了,事到如今只能去右翼三萬戶,去那木岱徹辰汗(扯力克)的兀魯思里躲一躲了。”
和敗退的人潮混在一起走在同一方向,圖門汗心有余悸的不敢回頭張望,他甲卸了盔摘了,就連阿巴岱賜下的弓箭也都棄了。總之一切于逃兵逃卒和底層奴才身份不符的物什全都扔了,只留下一塊印章作為圖門汗證明身份的憑證。戴著寬大的皮帽,穿著血污臟污的皮裘,踩著一雙臟兮兮的馬靴,這是圖門自己的鞋。戰(zhàn)場上哪找其他合腳靴,靴上滿是泥土和血水,弄得臟兮兮的圖門自認(rèn)為不會被發(fā)現(xiàn)。
畢竟要么是逃跑的兵,要么是追擊的兵,前者看路后者看人,誰這么戀腳癖的在這時候看腳啊。
“長生天,請再次保佑我能逃出去,要逃出去了絕不再與唐軍為敵,唐軍太可怕了。”
圖門心有余悸,此戰(zhàn)把他心氣兒徹底打沒,只想當(dāng)狗。五倍的兵力優(yōu)勢和主場作戰(zhàn),唐軍就那點(diǎn)人和馬,食物馬料全都就地征集抄掠的,疲憊的緊要啥沒啥,這都能輸?shù)簟6歼@么開掛這么高達(dá)了,還掙扎什么。
徒步朝西跑,氣沒泄一口氣跑出一里地,眼看身后不見唐騎,四周山勢漸緩空間大了,圖門只覺兩腿如灌鉛般沉重,一個趔趄啃了枯黃牧草。
“呼呼,應(yīng)該沒有追上來吧,好渴,好渴……”
“外喀爾喀的主力大多在此,現(xiàn)在阿巴岱死了,各大領(lǐng)主想必死了很多。我還是全蒙古人的大汗,有此一遭唐軍那點(diǎn)人估計不會在漠北久待,要是能收攏漠北諸鄂托克,既能東山再起,哪怕降人唐人待遇至少不比也兒克兔差。”
“可是孤身一人,沒有兵馬傍身依仗,怎么能收復(fù)漠北吶……”
人安全了,圖門汗心思活泛起來,極短的時間心理從投奔扯立克變成謀奪格哷森札札賚爾子孫的基業(yè),好讓已經(jīng)從舞臺上掉下來的自己,重新站回舞臺的中央翩翩起舞。至于兵馬,有自己血管里流淌的黃金家族高貴血液,不就足夠了嗎。
掃視周遭一群跑不動休息的潰兵,圖們汗在心里盤算,該怎么收服呢……
地上的小石子突然撞了圖們一下,似乎是認(rèn)同了圖們的觀點(diǎn)。
圖們汗一愣,難道是神跡?
……不好!是個屁的神跡!
反應(yīng)及時的圖們立馬起身要逃,可腦子反應(yīng)了腿腳沒反應(yīng),酸脹的腿腳稍微用力就是肌肉撕開的疼痛,一瘸一拐沒走兩步便摔倒在地。爬起來時,已經(jīng)肉眼可見的一片慌亂,喧嘩和馬蹄聲就在耳邊。
“哈哈!得虧聽了不他大人的建議,換乘戰(zhàn)騎果然追到了敗兵,數(shù)量近千人真是不少啊!”渾身是血的高長政愛憐的撫摸坐騎:“蒙古馬矮是矮了,真好養(yǎng)活,不用精料便能馳騁,立大功了。”
高長政揮起滴血的骨朵蒙語喝道:“都聽好了,我是大唐騎將高長政,是來俘虜你們的,要么拐拐被我們俘虜,要么把你們?nèi)珰⒘巳∽呤准墸 ?/p>
高長政身邊雖然不足百騎,但當(dāng)這些全身上下粘滿同袍鮮血的殺神殺氣騰騰出現(xiàn)在眼前,蒙兵委實(shí)升不起一絲反抗意志,任由被唐軍俘虜。
…………
“成將軍,此戰(zhàn)我軍大勝,斬敵不下千人,估計能有四千,繳獲馬匹無算。”
不他失禮走向山崗,不解的看著成斐,看著滿身鮮血的女將呆坐石塊上,怔怔望著山路上層層疊疊鋪向遠(yuǎn)方的尸骸。
夕陽西下,女將口中的神鳥撲騰翅膀正在進(jìn)餐,沒有人阻止。
“嗯,是場大勝,至少砍下一個汗王的腦袋,我軍不算無功。”成斐把玩著黏乎乎人頭喃喃道:“但有很多人不能回家了……是我做出的決定,我也做好了戰(zhàn)死的準(zhǔn)備,哪怕是死無全尸,可我為什么還活著……”
“成斐,你是第一次統(tǒng)帥大軍征戰(zhàn)嗎?”不他失禮開口打斷道。
成斐愣了片刻:“是第一次做統(tǒng)帥,但不是第一次斬將。”
“我聽說過你的勇猛,八歲幼女陣斬四十歲的敵軍虎將,非常勇猛,至少我認(rèn)識的人里沒有比你更猛將的了。”不他失禮說道:“哪怕是明軍原先那個猛將劉挺、李如松和杜松,只怕都沒有八歲斬殺敵軍大將的戰(zhàn)功,恐怕連哲別速不臺都沒有過。”
“……”
“我當(dāng)年第一次統(tǒng)軍,手底下的兵都是我兒時伴當(dāng),首戰(zhàn)就死了八個,后來復(fù)仇心切中了埋伏,只活下來六個。再后來為吞并把漢比吉的部眾,跟扯立克斗了斗,雖然娶了把漢比吉吞了部眾,但兒時伴當(dāng)又死一個。再后來遷徙到潢水,跟左翼三萬戶鏖戰(zhàn)死了倆。戰(zhàn)場廝殺哪有不死人的,不知道成將軍你死了多少部眾,但別愁眉苦臉了,勝利的日子喝一杯啦。”
馬奶酒遞到嘴邊,成斐斜眼看他一把推開:“不他大人你什么意思,你未免太上心了吧,你這是要睡我?”
不他失禮咳嗽兩聲忙飲口馬奶酒,你蒙古人吧這么直接。
“多謝不他大人好意,不他大人的意思我明白了,習(xí)慣就好。”
成斐說罷,腰間掛著阿巴岱人頭起身下山。不他失禮一瞧山下,追擊的軍騎都回來了,抓了不少俘虜。
“末將無能,馬力已竭,追敵不力斬獲不多,甘受責(zé)罰。”田輝垂首道,他是沒換馬的。
“無妨,辛苦大家了。”成斐掃量問道:“抓了多少?”
“攏共八百騎。”高長政答道:“屢屢有逃跑的,殺了不少。”
“那就全殺了吧。”成斐冷聲道,“有抓到圖門嗎?”
高長政搖頭。
“唉,天意呀,算了。”
“成將軍,這些人不需要?dú)ⅰ!辈凰ФY過來道。
“全是一群奴才,跟阿巴岱是跟,跟圖門是跟,跟成將軍你也是跟。”
成斐疑惑:“不都是高過車輪的斬殺嗎?”
不他失禮點(diǎn)頭:“所以才會有人逃跑呀。”
“……好吧,先看管起來,餓一頓,有反抗就全殺了。”
唐軍將俘虜押走,成斐看著離開,忽然眼眸銳利起來,拔出佩刀大步徑直走向一人。
聽著身后逐漸靠近的腳步聲,圖門汗內(nèi)心無比緊張,隨著一道清冷聲音開口,圖門汗頓時驚恐萬狀。
“你,轉(zhuǎn)過身來!”
不是吧不是吧,不會真有人戀足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