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虎想了想又問道：“我聽說李華梅招兵、征糧、采買物資都是給銀錢的，應募從軍的給糧給餉，難道傳聞都是假的？”

男人嗤笑一聲：“夫人你信這種鬼話？以前官府有攤派有徭役，都是俺們自己備好口糧工具去。官府采買棉布，都是俺們合給東家，東家的人帶著棉布和銀子去白送，最好的送到司禮監呈給皇上，次一些的送到臬臺藩臺各位老爺的衙門，只有差得才能賣幾個銀錢勉強回本。還有官府要赤佬過境，朝廷差得赤佬都是自備口糧，時不時要搶些財貨。朝廷都是這樣，女寇不過是個反賊，還能做的比朝廷好？”

“就俺在家鄉那會兒，官差年年催要銀錢，布匹鐵料攤派到俺運去杭州，路上的車船錢、熱水錢、食宿錢、過橋錢、應付各色人等的銀錢……全是俺自己備的，一直都這樣沒有例外。”

花虎又道：“竟然是這樣？你方才說得官差是李華梅的家臣？同心……哦，就是李華梅手下的將校官吏？”

男人擺手：“佬啥子的將校官吏，就是俺們縣里的王歪頭王捕快，一歪頭就得孝敬著，否則隨意個罪名鎖了進天牢。一直都是王歪頭，女寇打過來了還是他，夫人你說的那些個人都金貴著呢，都是天上文曲星老爺下凡，俺這卑賤的東西哪配見著。”

花虎聽后帶入一下……啊？你打下來的地盤放任給上一波敵對勢力留下的人繼續管理！繼續管理基層也就算了，你不摻沙子家臣團這么空嗎？你不安排個集體居住全部家臣化嗎？你這……你這……當初我唐軍閥割據無日不戰的絕對混亂時候，甭管哪一家諸侯對基層的掌控力度都是死死地掌控，到了每個村每個縣城能產出多少物資提供多少金錢都心里有數的程度。你們這種打法，這種基層掌控力得往前數大概一百年，全國性混戰剛開始的時候，差不多是這種基層掌控力。

你們這……跟蒙古人在的時候推行的包稅制有什么區別？你們這基層控制力度收得上稅？

你收個毛啊！

花虎回過神不解問道：“按你說的，明國朝廷在的時候是這樣，李華梅來了之后還是這樣，可我看你一直在罵李華梅，不見你罵過明國絲毫，這是為何？”

男人撓撓頭：“為何？朝廷在俺們過的是苦點，可勝在安穩啊。況且俺們過的苦是有朝廷原因，但那是朝廷里有奸臣有奸佞，他們蒙蔽圣聽，皇上是好皇上，等皇上鏟除了奸臣，俺們也就苦盡甘來了。俺聽家父說過，之前好皇上沒被奸臣蒙蔽的時候，那日子過的…………”

后面的話花虎沒聽，看待男人的眼神變了味道，起身離開。心中止不住的在想，若是之前各諸侯麾下的牙兵牙將能有這覺悟，百余年的混戰里得少了多少驅節殺帥，少了多少叛亂攻殺，少了多少牙將鼓動牙兵斬殺節帥又被新牙將鼓動牙兵斬殺的慘案呀。

別得不說，當下在大唐活躍的家族里，李家是最溫柔最善良的，武家次之只是流放驅逐了親生父親而已，尚家有弟弟殺害兄長即位，翟家有親信牙將滅節度使滿門上位的過往，這名牙將綽號毒蛇、蝮蛇，正是開國元勛翟蝶她爹。

就連花虎她家，本不姓花，原來的花家起兵造反被滅門，因為地理位置的關鍵和樹大根深的影響，就讓花虎她爹取而代之。

要是都有這覺悟，得少了多少家族。

花虎又去其他工廠車間逛了逛，對工業蒸汽的力量進一步得到認識，進一步明白生產力的騰飛概念。

工廠的老板工頭們倒很善良，知道這些外地人沒有住所，就在工廠附近修建了員工宿舍免費提供。全是唐軍軍制改革前供輔兵雜役住宿的長長屋子，一排一排的成排成列雙層木頭房，一層能住二十人，一棟長房能住下四十多。花虎進去簡單看過的確如此，四根粗鋼管做支撐，無數根細鋼管鋪橫面，這樣一張床就能分上下鋪睡兩個人，完美呀完美。

嗯，可以試著在軍營里推廣。

“呂竺，這間卷煙廠是你家的產業？”

“回大人話是的，只要煙草供應充足，月產五千根卷煙不在話下。”

說著呂竺拿起一根新鮮出爐的卷煙，遞到花虎面前。

“大人，這是剛卷好的，請您點評。”

花虎擺手：“不了，我不抽煙。”

“我記得你前年的時候不姓呂吧？怎么突然給自己改姓了？”

“回大人的話，我組織船代去了躺呂宋，古往今來頭一遭，很有紀念意義，所以就改了姓。宋這個姓不好，往外漏財，就姓呂了。”

花虎點頭：“哦，難怪你的工廠里有這么多的南洋人，相隔萬里竟然愿來長安做工？”

“來長安能賺錢，能吃飽飯，能保命，就有人愿意來。”呂竺失笑道，然后做出解釋。

南洋地區很不太平，自公元1527年滿者伯夷帝國失霸，為淡目蘇丹國所滅，南洋地區各國各族激戰開始，陷入群雄并起的混戰局面。期間淡目蘇丹國為馬打蘭蘇丹國攻滅，又相繼有葡萄牙人攻占馬六甲城，西班牙人連滅湯都、呂宋、宿霧、那梅安、梅尼拉、馮嘉施蘭六國占領呂宋，至今未能角逐出嶄新的霸者以促使南洋地區恢復和平。

你說大明？他連馬六甲蘇丹國都守護不住。

南洋地區陷入混亂，百姓為躲避戰亂哪不能去。安南境內莫朝、后黎朝、廣南國、北河國鄭阮四等分，各方混戰百姓流離；暹羅國被武力爆表的緬邦毆打，大明親爹騰不出手救不了，被打得真臘也受到影響。

從呂竺口中得到一些消息，花虎只是知道卻沒有什么想法，誰讓戰略重心四個字不能亂動啊，今天一鋤頭明天一扁擔的哪行。

況且就算有想法，以唐國海軍艦隊的實力遠征也打不過呀。

花虎的思維里，惦記南洋不如先把明國擺平了再說。

經過路上一系列的耽擱，花虎邊走訪邊視察，一路有所見聞的回到洛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