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安靜下去,紙張翻開的聲音清晰放大,氣氛也變得壓抑起來。
良久,溫謹終于看完協(xié)議,隨手合上遞給身邊的陳律師,“你看下這份協(xié)議,我們的協(xié)議跟云飛簽,云飛怎樣支付這筆款子與我們無關。”
他認識沈云玨。
云飛曾經(jīng)被不少投資公司看好,估價上億。他也動過想要投資的念頭,為此特意派人調(diào)查沈云玨。
他的才華和能力沒的說,但根本不會經(jīng)營。
云飛另外一個股東是沈云玨的同學,跟他是完全相反的性格,只會鉆營而不懂設計。此人眼高手低,靠著沈云玨的名氣到處瞎投資。
這樣的合作伙伴,很容易就能毀掉公司,毀掉沈云玨。
他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放棄投資云飛的計劃。
如今看,自己的判斷沒錯。
會議室再次陷入寂靜,氣氛僵持。
“溫總,合同擬好了,您過目下。”陳律師將電腦轉(zhuǎn)過去,拿起手邊的水杯喝了口水。
溫謹抬手扶了下眼鏡,眸中透出幾分鋒銳,斂眉看著電腦上的文檔。
合同的條款非常清晰,顧初初享有工作室的絕對控制權(quán),享有沈云玨所有作品的版權(quán),制作權(quán)以及作品的定價權(quán)。
沈云玨在云飛,今后只是設計師,享有一定的分紅,除此之外不得私下接任何人委托的設計,一經(jīng)發(fā)現(xiàn)視為違約。
溫謹仔細看完全部條款,略略頷首,“沒有問題。”
他說完,將電腦推到沈云玨面前,冷淡出聲,“沈先生也看下。”
“不必。”沈云玨的目光從顧初初身上掃過,薄唇牽了牽,“何斌,去把合同打印出來。”“是。”何斌暗暗捏了把汗,總覺得沈
云玨今天有點不正常。
他去拿來U盤將合同拷貝下來,進文印室打開電腦接入打開一看,差點沒直接暈過去。
這不僅是賣了云飛,還賣身啊?!
唯一能讓他覺得安慰的是,新老板是個小姑娘,應該不會壓榨沈云玨。
那小姑娘眼神干凈明朗,看著就覺得很好相處。
何斌暗暗嘆了口氣,將合同打印出來,垂頭喪氣地折回會議室。
但愿這小姑娘別像上一個合伙人,除了壓榨沈云玨,正事啥也不行。
“Cain,合同打印好了。”何斌將合同放到沈云玨手邊,安靜后退。
沈云玨拿起準備好的簽字筆,內(nèi)容都不看就在合同上需要簽名的地方,全部簽上自己的名字。
收起筆,他抬頭看了眼溫謹,將合同推過去。
“初初,該你了。”溫謹掃了一眼合同,取下自己的簽字筆拿在手中,臉上浮起溫柔寵溺的笑,“簽了字,云飛今后就是你的。”
顧初初走到溫謹身邊,伸手拿走他手中的簽字筆,另一只手遮到嘴巴上,泉水般透徹的雙眸泛起淺淺的笑意,“謝謝哥。”
溫謹點了下頭,抬起手,在她額頭上輕輕點了下,“下不為例。”
“好。”顧初初眨了眨眼,彎腰在協(xié)議上簽下自己的名字,按上手印。
溫謹說合同沒問題就一定沒問題。
他覬覦的是顧家的家產(chǎn),不會看著自己投資虧本。
顧初初簽完自己的名字,臉上綻開滿意的笑容,抬頭看向沈云玨,“沈老師,合作愉快。”
他安靜不說話的樣子,頹喪又高冷,有種迷人的氣質(zhì)。
沈云玨抬眼,少女臉上的笑容比窗外的陽光還要燦爛,梨渦深深。那雙好看的杏眼,像是才走出森林的小獸,透著純粹的喜悅和激動。
他手指動了動,略略頷首,“嗯。”
何斌去取來公章蓋章,將其中一份合同遞給顧初初,余光掃了一眼被忽略的那幾個人,恍惚有種揚眉吐氣的感覺。
顧初初接過自己的那份協(xié)議,微笑揚眉,“工作室的人事一切照舊,財務方面我的財務顧問會跟進,至于你們跟其他的債務,最好盡快處理清楚。”
沈云玨抬頭看她,至始至終都沒看過溫謹一眼。
溫謹有些惱火,但沒表現(xiàn)出來。
他知道顧初初好看,沈云玨看得未免太頻繁了些。
何斌留意到溫謹?shù)募毼⒎磻樕狭⒓锤∑鹇殬I(yè)性的微笑,“顧小姐,我送你們出去。”
顧初初不以為意,“不必了,你不是還有客人嗎。”
何斌笑了笑,語氣里多了幾分輕蔑,“沒關系。”
顧初初被他的樣子逗笑,唇角彎起淺淺的弧度,“云飛原來什么樣就還什么樣,保持不變就行,我周末才有空過來。”
何斌微笑點頭。
新老板確實好相處,看著還特別乖,笑起來暖洋洋的感染力十足。
顧初初擺擺手,挽著溫謹?shù)谋蹚澋某鋈ァ?/p>
剩下的問題是云飛與其他投資者的矛盾,何斌和沈云玨會處理清楚,跟自己無關。
沈云玨偏頭看去,少女身姿輕盈,即便穿著厚重的冬裝,也有種想要飛起來的感覺,跟身邊沉穩(wěn)的溫謹形成鮮明的對比。
她這般開心,是因為買下了云飛?
沈云玨抿起唇角,起身走到窗邊,垂眸看向樓下。
少女蹦蹦跳跳,像只活潑的兔子停在路邊的一輛黑色慕尚車前,拉開后座車門上車。
兔子…沈云玨閉了閉眼,丟下會議室里的其他人,轉(zhuǎn)頭回自己的設計室,激動拿起筆。
他的靈感,似乎回來了?
*
黑色慕尚駛出停車位,往美院的方向開去。
“檢查結(jié)果怎么說?”溫謹虛扶著方向盤,偏頭看了眼顧初初,閑聊的口吻,“梁云說你昨天又暈倒了。”
她看起來,不像是已經(jīng)知道自己患病的樣子。
“這里。”顧初初抬手指著自己的腦袋,輕聲說,“長了IV級的膠質(zhì)母細胞瘤。”
溫謹無意識抓緊了方向盤,嗓音發(fā)啞,“什么?”
還以為她會瞞著自己。
“最危險的一種腦部腫瘤,病程發(fā)展非常快,估計不超過半年我就死了。”顧初初輕笑了聲,目光沒有焦距的直視前方,“哥,老天爺是在跟我開玩笑對不對?帶走了爸媽不算,還要帶走我。”
“初初..”溫謹忽然說不出話來。
第一次檢查查出她患上腫瘤,他有種終于守到云開見月明的輕松,并故意隱瞞不說,這才導致腫瘤快速生長。
然而此刻,他對著那雙無比信賴自己的眼睛,竟是高興不起來。
“爺爺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醒,我真怕自己走在他前面。”顧初初又笑,“哥,你也不用為我擔心,我想好了,不手術,剩下的半年好好陪你和爺爺,然后讓陳律師立遺囑,我走后你是唯一繼承人。”
溫謹覬覦顧家的家產(chǎn)多年,他不會有任何愧疚,但會盡量滿足自己要求。
瞞著他反而容易讓他起疑。
“這個病可以治。”溫謹繃著臉,眼底的情緒復雜莫名。
少女的聲音嬌軟甜糯,徐徐回蕩在車廂內(nèi),“醫(yī)生說腫瘤生長的位置很危險,一旦手術,我會變成植物人。我走后你要幫我照顧好爺爺,等我見了爸媽會告訴他們,他們有個好兒子。他們的兒子是這天下最優(yōu)秀的男人,也是最好的哥哥。”
原主心里,一直都覺得他是最好的哥
哥。
臨死之前還特別希望溫謹能救她。
她不知道,溫謹不過是一條披著人皮的財狼,他所有的溫情都是偽裝出來的。
“初初,我明天就給你聯(lián)系醫(yī)生,這個病能治,我們?nèi)ブ尾 !睖刂旈]了閉眼,機械說著言不由衷的話,“我什么都不要,只要自己的妹妹好好活著。”
顧初初轉(zhuǎn)過頭,臉上的笑容溫軟依舊日,“不治,趁著我還能動,我想去參加比賽,像男神Cain一樣拿冠軍。爸媽留下的遺產(chǎn)本來就有你一份,我原來想等你結(jié)婚的時候,當做禮物送給你,可惜等不到那一天了。”這是原主的愿望,是真話。
距離自己下一次暈倒,還有六天時間,她得盡快說服他放棄讓自己手術的念頭。
做手術只會死得更快。
她要活著,還要讓老爺子也醒過來,清醒地把他這條白眼狼趕出顧家,讓他一無所有!
“初初,這件事我不能答應。”溫謹假意堅持。
“我想自己做主。”顧初初目光誠摯地看著輪廓分明的側(cè)臉,盡量不讓自己的厭惡情緒露出來,“爺爺就算醒過來也不會記得我,你到時候找個人假扮我,他不會知道我已經(jīng)不在了。”
在原著中,他就是這么安排的。
“不要說了。”溫謹閉了閉眼,下頜線死死繃緊。
她竟是從來都不懷疑,他想要的是顧家的家產(chǎn)嗎?
“那你是答應我了嗎?”顧初初擠出眼淚,紅著眼看他,“可能這是我最后一次不聽你的話了。”
車廂安靜下去。
溫謹握著方向盤,思緒紛雜。
按照她說的做,就算老爺子防備自己,留了遺囑將顧氏的股份捐出去,自己也能得到她名下的那部分。
強行帶她治病她不會配合,還容易引起股東懷疑。
老爺子是上了年紀患病,他什么都沒做。可一旦在顧初初生病這件事上選擇錯誤,股東會懷疑老爺子病倒是自己的安排,他們會聯(lián)合起來給顧初初洗腦。
到時候自己很可能竹籃打水一場空。
溫謹閉了閉眼,輕輕點頭,“這次我聽你的。”“謝謝哥。”顧初初笑中帶淚,“我有世
上最好的哥哥。”
人被逼到絕境,演技都跟著提升了。
他同意就好。先把手術這件事避開,只要沒按照原主劇情成為植物人,說不定自己真的能提前喚醒老爺子。
醫(yī)生說老爺子就算醒來,也有可能會患上阿爾茲海默癥,會忘記所有人。
但是沒關系,萬一有奇跡呢。
在那之前,她得想辦法保證老爺子的安全。
“想要什么可以直接說,不舒服要第一時間給我打電話。”溫謹空出手,像往常一樣揉了揉她的腦袋。
她真是一點都不懷疑自己。
“我會的。”顧初初低頭擦去眼淚,借著紙巾的遮擋狠狠翻了個白眼。
可算把他說服了。
回到學校,顧初初從車上下去,目送溫謹?shù)能囎娱_走后,立即上樓去找原主的閨蜜許半夏。
許半夏人美路子野,認識不少奇奇怪怪的人。自己得先查一下女主和顧家的關系,最好是做親子鑒定。
溫謹不會無緣無故把人領回顧家,還在外人面前把當做是她的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