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斌點了下頭，去自己的辦公室拿來名單，拉開椅子坐到顧初初身邊，“這是今年的實習名單，你看下。”

顧初初接過來翻開，第一個是孫佳琪，簡歷上面貼著推薦字樣的標簽。

她彎了下唇角，看到最后，發現只有許半夏是沈云玨選的，臉上的笑容倏然擴大，“第二輪面試是誰負責?！?/p>

不能讓孫佳琪進云飛。

她不想每天都對著一個討厭自己的人，身邊有個溫謹她壓力已經夠大，再來一個實在受不了。

“我負責。”何斌失笑，“正常來說，最后的決定權在顧總手里?！?/p>

云飛原先是兩個老板，沈云玨負責設計，另一個老板汪正飛負責運營和其他的雜事。

每年的實習生都是自己負責面試，通過后汪正飛做最后決定，沈云玨一般不發表意見。

“那就沒問題了。”顧初初輕笑，漂亮的杏眼像是鍍上了一層光，“工作室最近的運營情況如何，你跟我說一下?！?/p>

她買下云飛時，云飛跟別的公司還有債務糾紛。

買下來后他們自行處理債務，交接的事由財務顧問負責，她還沒過問這件事。

顧初初等著何斌開口的間隙，拿起手機解鎖，選好餐廳定位置。

“債務基本清償清楚，下周審計完畢會正式交接給你的財務顧問?！焙伪笥行┎缓靡馑?，“本來可以快一點，Cain的房子和車子送去抵押，我們先把車子房子拿回來了，財物這邊還在整理賬目。”

“他還有錢吃飯嗎？”顧初初鎖上手機屏幕，回頭看了眼外面，略覺心虛。

這個問題太隱私了。

而且沈云玨那樣的人，沒錢吃飯也不會說的吧？

“吃飯的錢還是有的，就是堆積的單子太多了，已經有不少客戶來電話，再拿不出設計稿就要退定金。”何斌撓頭，嗓音也低了下去，“目前接到了大概三十個電話，他的錢都投水里去了，拿不回來?！?/p>

“知道了?！鳖櫝醭跄罅四竺麊危终诘阶焐?，小聲打聽，“他的靈感恢復了沒有？”

原著里說沈云玨靈感枯竭，后來恢復過來，是因為溫謹買下云飛后，溫心陪他去見心理醫生。

他要是一直沒法恢復，確實應該去見醫生。

“不清楚，他許久沒有動過筆?！焙伪舐牭侥_步聲往這邊來，迅速坐直，“你自己問他?！?/p>

自己一年多沒看到沈云玨動筆，就這幾天偶爾看到。

顧初初也坐直起來，將名單放回會議桌，扭頭看去。

沈云玨換了身西裝，純黑的手工西服搭配白色襯衫，襯衫的扣子開了兩顆，露出他略顯白皙的脖子和性感的喉結。

已有些長的頭發蓬松垂下，落在濃密的劍眉上方，襯得那雙眼愈發深邃好看，五官也更加的立體深邃。

他徐徐走過來，像是從畫里走出來一般。

顧初初看著他，恍惚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上次來買云飛，她并沒有這種感覺。

原主的記憶里也沒有見過他真人，不知道這種感覺是怎么回事，他穿上西服出現的那一幕，像是曾經經歷過的一樣。

自己在現世很宅，肯定沒見過他這么好看的男人。

太奇怪了。

“可以走了。”沈云玨停在門口，低沉的嗓音帶著幾分清冷，“要過時間?！?/p>

顧初初站起來，狐疑看何斌。

“Cain到時間就要吃飯，不能拖。”何斌尷尬解釋，“我就不跟你們去了?！?/p>

顧初初微笑點頭。

餐廳是她挑的，離云飛不遠的一家法國餐廳。

這家餐廳原主和姚清澤經常去，環境和菜品都非常不錯。

她其實想去吃中餐，考慮到自己不知道沈云玨喜歡什么口味，選西餐保險一點。

上車出發，顧初初想起何斌說沈云玨必須按時吃東西的事，忍不住問他必須幾點吃，她可以讓餐廳先備餐，到了就送上來。

“7點。”沈云玨偏頭看她。

外邊的天色漸漸黑下來，路燈剛剛亮起，光線還有些暗淡。

車廂里昏暗不明，少女的臉龐籠在那一片朦朧光線里，雙眸燦亮。

像是深夜里探出洞口的兔子，又像是在濃霧中迷失方向的其他小獸。

沈云玨喉結滾了下，扭頭看向窗外，“何時過來。”

她說周末來，他等了大半天。

“你是想問我什么時候開始正常去工作室嗎？”顧初初輕笑，軟糯的嗓音綿軟如春風一般，“周三放假，我下午過來吧，要開始準備畢設?！?/p>

他想要表達的意思，很容易猜出來。

“嗯?！鄙蛟偏k應了聲，沉默下去。

顧初初也不在意，拿出手機解鎖，聯系餐廳客服提前備餐。

她周三不一定能去云飛。

數著倒計時過日子，真的很艱難。

這幾天頭疼和嘔吐的癥狀消失得非常明顯，不知道什么原因，如果周二不昏迷就好了。

顧初初聳了聳肩，不再去想這件事。

自己在有限的時間里，把該考慮的該做的都做了，即便真的發生她也沒辦法。

餐廳里人不是很多，顧初初和沈云玨找到預定的座位坐下，服務生很快將前菜送上來。

沈云玨抬手看了眼腕表，復又低頭看著盤子里的菜品，拿濕巾擦了下手，拿起刀叉優雅進餐。

距離7點，還有五分鐘。

顧初初拿起刀叉，腦海里又閃過那種古怪的熟悉感，仿佛這不是第一次跟他一起進餐。

她甩了甩頭，安靜開吃。

可能是腫瘤已經開始壓迫神經，所以才會出現這種幻覺。原主的記憶里，沒有跟沈云玨接觸過的記憶，她在現實里也沒有這么好看的朋友。

前菜吃的差不多，例湯和主菜相繼送上來。

顧初初放下刀叉，眼前忽然落下一道陰影，耳邊聽到姚清澤干啞而憤怒的聲音，“初初？”

她仰起臉，微笑看他，“你也來吃飯？”

姚清澤滿肚子的火氣，在對上那雙無辜而干凈的眼睛時，硬生生卡在喉嚨口，擠壓著他險些沖口而出的質問。

他們分手了。

那個從小就追著他喊哥哥的小姑娘，再也不屬于他了。

“這是Cain，我現在是云飛的合伙人。”顧初初嗓音軟軟，清亮透徹的眸子漾著笑，“你和朋友一起來的嗎？”

姚清澤閉了閉眼，艱難點頭，“跟朋友一塊來?！?/p>

“那你坐過去吧，堵著通道不大好?！鳖櫝醭跽啬X袋，拿起手邊的紙巾擦拭嘴角。

姚清澤看她的眼神，多了些以前看原主時沒有的復雜情緒。

大概是分手這事，他沒法接受。

大部分人都喜歡挑剔已擁有的，對不曾擁有的抱有幻想，可擁有的東西丟了，又會患得患失。

原主深愛他，是他沒有珍惜。

“好?！币η鍧捎挚戳搜凵蛟偏k，咬牙邁開腳步。

顧初初沒有跟沈云玨介紹自己，他在顧初初心中，除了不再是未婚夫，連朋友都快不算了。她就那么的想要離開自己，她的愛說收回去就收回去？

考慮過他的感受嗎。

他想了一天一夜，還是覺得自己不愛溫心。

欣賞不是愛。

姚清澤腳步沉重，坐到自己訂的位子坐下，不由自主地看向顧初初。

她在切紅酒牛排，過了會，切成小塊的牛排被她送入口中，動作優雅而迷人。

姚清澤看著她，心臟忽然就疼了起來。

他們以前常來這家餐廳吃飯，顧初初喜歡這的紅酒牛排，每次吃總會不小心把醬汁弄到兩邊嘴角。

每一次，他都不厭其煩幫她擦拭。

可是剛剛，她吃著同樣的牛排，卻沒讓醬汁沾到嘴角。

她以前之所以那樣，只是想要聽他嘮叨，想要他表現出在意她的樣子。

她……早就知道，他沒那么愛她。

姚清澤低下頭，待在桌上的手，用力攥緊了拳頭。

他把自己的小姑娘弄丟了。

“這兒的甜點不錯，沈老師要不要試下？”顧初初拿著金屬長柄的小勺子，挖了一塊甜點送入口中，“香草味。”

“嗯。”沈云玨放下刀叉，喝了口檸檬水，也拿起勺子嘗了一口甜點。

少女半傾著身子，眉梢眼角都染著笑意。耳朵上的紅色寶石搭配黃金流蘇的耳環一晃一晃，像是有一盞燈，在引著他的靈感回來。

沈云玨吞下口中的甜點，甜味在口腔里蔓延，腦海里的靈感像是蘇醒了過來，有如烈火燎原。

“怎么樣?！鳖櫝醭蹼p手交疊撐在桌子上，眼里的期待像是要溢出來，“好吃嗎。”

沈云玨抿著唇點頭。

顧初初臉上的笑容倏然變得燦爛。

到了差不多8點，餐廳里的客人慢慢多了起來，四周也開始變得有些吵。

顧初初吃飽喝足，詢問過沈云玨的意見，埋單離開。

走出餐廳，沈云玨看著緩緩開過來的勞斯萊斯，淡淡出聲，“明天給你，設計稿?！?/p>

“謝謝沈老師！”顧初初開心得想要跳起來。

要是能得他幫忙設計，爺爺聽到這個好消息一定會很快醒過來。

他聽得到自己在說什么。

“明天要來。”沈云玨說完，抬腳朝自己的車子走過去，拉開后座的車門上車。

“Cain，你跟她說了什么她那么開心，我看她要跳起來了?！焙伪蠹铀匍_出去。

“給她畫設計稿。”沈云玨閉上眼，籠在黑暗中的臉龐隱約多了抹笑，“靈感回來了?！?/p>

“什么！”何斌差點就踩了剎車，震驚看向后視鏡，“你的靈感恢復了？”

“一部分。”沈云玨嗓音里多了幾分輕快。

何斌長長地吐出口氣，有種終于否極泰來的心酸。

他能恢復就好。

沈云玨垂下的手曲起食指，輕叩座椅數下，慢慢坐直起來，“回云飛?！?/p>

他明天要給她設計稿，藍色鉆石。

“好?！焙伪筇ь^看了眼前面的紅綠燈，打起轉向燈緩緩變道。

他就知道，沈云玨不會就此隕落。

顧初初回了一趟顧家大宅，把設計稿和項鏈吊墜的底托放回工作間，洗澡換了一套衣服，通知梁云安排司機送她回醫院。

溫謹晚上有個視頻會議要開，不知道他什么時候才過去。

車子停到住院部樓下，顧初初帶上電腦下車，姚清澤的聲音驟然穿耳而過，“初初?！?/p>

她扭頭看向聲音發出的方向，唇邊彎起淺淡的笑容，“姚清澤，你有事找我？”

原主很少連名帶姓的喊他。

“我有話要跟你說?！币η鍧商_朝她走過去，“就一會時間?！?/p>

他不同意分手，不允許她對別的男人那樣笑，不允許她愛上別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