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陽光正好,街道兩旁的小攤上擺著琳瑯滿目的商品。吃的喝的玩的用的,吆喝聲叫賣聲不絕于耳。清真看著軟糯的茲巴噶,剛剛出爐冒著熱氣的大肉包子,裹著亮晶晶的糖漿紅得垂涎欲滴的冰糖葫蘆咽了好幾下口水。
清真想起自己這幾天穿著孝服守在靈前燒紙,時不時還要哭上幾嗓子的辛苦工作,跑到清玄道長身邊試探性的問道:“師兄啊,張家有沒有給我們謝禮和工錢?說好的兩份?”
清玄道長理所當然的點了點頭,清真小道長的眼睛都亮了,他鍥而不舍的繼續提醒道:“其中有一份是哭喪的工錢?”
清玄道長又理所當然的點了點頭。
清真小道長很想要他的那份工錢,然后,他鼓足了勇氣朝著師兄伸出了手心:“那我的那份辛苦錢能不能支給我?”
清玄道長嚴肅又認真的說:“你不知道?”
清真小道長一臉茫然地問:“我要知道什么?”
清玄道長耐心的解釋道:“我們出來賺的錢是要上交到公賬的,不然你長這么大吃什么喝什么?我們上供給祖師爺的香火鮮果貢品哪里來?而且公賬上還記著你到現在花了道觀多少錢,你這么能吃,欠了不少呢,這次的工錢連百分之一都還不上!”
清真小道長從來沒有聽說過這樣的規矩,想到自己從三歲開始就吃住在道觀,他豈不是一輩子打工都還不上這筆巨款了?就是以后的工錢都不是自己能花的了。
清真小道士抑郁了,街上那些飄香四溢的好吃的,他以后也只能看一看,聞一聞,吃不到了。
清真小道長垂頭喪氣的跟在清玄道長的身后,完全沒有看到清玄道長嘴角揚起的笑容和眼底的戲虐。
心不在焉的清真跟著師父師兄走著走著,就走到了鄉間的羊腸小道上。春末時節,田野上彌漫著生機勃勃的氣息。兩側,綠色秧苗如翡翠般茂盛,它們奮力向上生長,似乎在與時間賽跑,爭取在這片豐饒的土地上留下自己的印記。微風拂過,秧苗們輕輕搖曳,仿佛在低語,交流著成長的喜悅。
在這綠意盎然的田野中,有不少農民的身影忙碌而堅韌。他們彎著腰,雙手在泥土中穿梭,辛勤地勞作著。盡管汗水混合著灰塵,附在臉上,但他們的眼神卻異常堅定。這是他們對土地的敬仰,對豐收的期盼,也是他們生活的真實寫照。
等清真小道長回過神來,已經身處在滿眼綠色的鄉下田間了,他抬眼朝著水稻田里望去,竟然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在田間勞作。
她的身影在陽光下顯得那么樸實而堅韌。她的雙手,雖然粗糙,但卻充滿了力量,彎腰的動作,雖然辛苦,但卻透露出一種不屈不撓的精神。翠翠在這時抬起了頭,擦了擦額頭滲出的汗珠,臉頰兩旁被太陽曬得通紅通紅的。她的眼睛盯著長勢甚好的稻苗,閃著亮晶晶的光,雖然臉龐被曬得黝黑,衣服上都是泥濘,但是她卻是這片土地上最美的風景。
翠翠抬頭眺望遠方,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隴邊小路上的清真小道長,她神情激動的抬手指著他大喊:“你,就是你,你別走!站在那等著我!”
清真當然記得這個有些潑辣的鄉妹子,那天他好心給她免費卜卦,她居然啐了他一口,還罵他是登徒子,清真胸懷寬廣不與小女子計較,她走之前還好心的給她指點財位。你看這女子再次見到他是多么的激動,一定是來謝他的!
清真小道長扭頭得意的對清玄道長說:“師兄,你看我沒騙你吧,那天我真的接了一個卜卦的,她肯定是因為忙著播種,所以才沒來還愿的!你看現在,她碰到我多激動,肯定要當場謝我的!”
清玄道長扭頭看著來勢洶洶的翠翠,默默的向后退了幾步,擺出一副我不認識他,和這個人不熟,完全就是一起走路的路人的表情。
清玄道長看了看翠翠快要噴火的眼睛,覺得出于同門情誼,還是要好心提醒一下清真:“我覺得,她可能不是來道謝的。”
清真不相信,他斬釘截鐵的說:“師兄,你這是嫉妒我!”
翠翠三步并兩步的走到清真跟前,還沒開口,清真先說話了:“道謝就不必了,本道長淡泊名利,看淡紅塵,你記得去三清宮添一些香火錢就可以……”
“我呸,還想著騙錢,你個大騙子!那天說什么東南角有財運,讓我去東南角擺攤!結果我等得菜葉子都蔫了,也沒賣出去一毛錢!你賠我那天的菜錢!不賠錢我抓你去見村長!”翠翠抬手就準備抓住小道士的衣領朝著田里拉去。
清真頭一次碰到這么潑辣的女孩子,上來就動手,長這么大清真還是第一次和女孩子靠得這么近,如果這個女孩子不打人該多好!
清真掙扎著要把自己的衣領從翠的手里擺脫出來。奈何他一個大老爺們居然還沒有一個姑娘家手勁大,他掙扎了幾次,沒有掙扎開。
清真慌了,他扭頭朝著清玄師兄求救:“師兄!師兄!你嫡親的師弟要被人抓走啦,你再不出手可就沒有師弟啦!”
清玄道長看著四處投來的好奇目光,默默的把頭扭到了一邊,清玄道長此刻一點也不想認識他,太丟臉了!被一個女孩子跟鵪鶉一樣提著走,居然還掙脫不開。清玄道長心里默默的想著回去以后要不要讓師父把清真開除了。以后和他一起出門,實在是太丟臉了!
看著翠翠轉頭朝他看過來時,清玄道長默默的用衣袖擋住了臉,假裝天氣太熱,再用衣袖擦額頭的汗水。
清真小道長驚恐的看著清玄師兄不但不救他,還扭頭假裝不認識他,他的心碎了。
清真小道長跌跌撞撞的就這么被翠翠一只手提到了一塊稻田邊上。那稻田邊上此刻正站著兩個人很是熟絡的在攀談。
其中一位是穿著短襖,灰色麻布褲子,褲腳挽在了膝蓋處,頭發有些灰白的中年大叔,另一位仙風道骨,白發白須,臉色總是掛著溫潤的笑容,一身藏青色長袍,手背在身后,兩眼彎彎正笑瞇瞇的打量著翠翠還有翠翠徒手提過來的清真小道長,正是清真的師父太淵道長。
翠翠先聲奪人,還沒有走過來就高聲喊著:“阿爹,阿爹,我抓到那天的騙子了,一定讓他把那天損失的菜錢補了!”
清真則是淚眼汪汪的看著自己師父,他委屈的說:“師父,我被人輕薄了,怎么辦,我清白沒了,嗚嗚嗚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