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多情的山鬼,俊俏的郎君。他此刻側身掩面站在身穿白衣的大巫旁邊,猶如一幅細膩而富有情感的水墨畫卷。
他靜立時,仿佛山林中的精靈在他耳畔飛舞,輕拂著他柔順如瀑布般傾瀉而下的發絲,他的眼眸中閃爍著誘人的光芒,宛如山間深潭清澈的水,充滿了神秘和深邃。
在金色的陽光的映襯下,他的輪廓如玉雕琢而成,散發著迷人的魅力。他的眉梢微微上揚,宛如青山之巔的彩霞般動人,給人一種溫良而又俏皮的感覺。
此刻他正含情脈脈的望著為他唱祭樂的大巫,他低頭輕笑,等了一會,不見大巫的回應,又疑惑的抬起頭,他每一個動作都充滿了靈動和活力,仿佛是跳躍在山間的小鹿那般輕快。他的皮膚潔白如雪,光滑細膩,透出一股清新脫俗的氣息。
那俊秀的山鬼等不及了,他低著頭,又朝著大巫的身旁挪了一步,聲音中帶著一絲羞怯,輕聲細語地問:“這位小娘子,是在等吾嗎?”
一邊說,一邊伸手摘下了白衣長袍的大巫臉上帶著的面具,隨即驚訝的輕叫了一聲:“哎呀呀!原來不是位貌美的小娘子,是位俊俏的小郎君啊!”
隨即低下頭,又重新調整了一番表情,又是羞澀的問道:“這位小郎君,是在等吾嗎?”
帶下面具的大巫露出真容,不是清靜道長,又是誰,眼看著自己被山鬼如此調戲,清靜道長忍了又忍,才忍住掏出毒粉,毒啞自己招來的這位山鬼的沖動。
他不動聲色的朝后退了兩步,悄悄與眼前的山鬼拉開距離,輕聲道:“是啊,我在等您。晚輩有一事相求,請山鬼大人助我一臂之力。”
這話語仿佛春風吹過湖面,慢慢的泛起一圈圈漣漪,像羽毛一般輕拂過山鬼的心田。山鬼抬頭望去,只見男子身穿一襲白衫,身材修長,眉宇間透出一股清雅之氣。他的臉龐雖不算特別的精致漂亮,但那份溫文爾雅的氣質,卻讓山鬼心生好感。
于是山鬼揚起嘴角微微一笑,眼神中流露出幾分調皮,繼續言語調戲道:“吾在此處獨居許多年,也不見你來祭祀,偏偏有事了,才唱著這么好聽的歌來哄吾,果然啊,自古世間多是薄情人啊……”
清靜道長忍得額頭處都暴起了青筋,清玄道長正看熱鬧,看得津津有味!突然身旁兩小只竄了出去,大義凌然的擋在清靜道長身前,義正言辭的說道:“何方精怪,休得擾我師兄道心!”
山鬼看著沖出來的小少年們,眼中閃過一絲戲虐,他突然以袖捂臉,然后一邊裝著扭頭要走的趨勢,一邊假裝受驚一般的說道:“哎呀呀,這么多小道士,吾可打不過打不過,再嚇吾,吾可就跑了啊!”
清玄道長難得看到清靜道長吃虧還不能還擊的模樣,此刻很是遺憾被清真和清峰打斷了這場好戲。
他不情不愿,慢騰騰的起身,朝著山鬼的方向拜去:“山鬼大人,此山間一草一木皆是您的子民,我們有幾個人,所為何來,您不是一早就知道了嗎?既然您來了,那就證明您是同意要幫我們除惡了,怎么還開不起玩笑了呢?”
山鬼收起了剛才那副輕佻玩鬧的模樣,無可奈何的說:“你們師父不是早已設壇疏文上表九霄之上了嗎?稟告給上天,要借墜夢之術,讓那些倭寇生嘗地獄之恐嗎?”
清玄道長和清靜道長彎腰恭敬的朝拜,回答道:“正是!”
山鬼點點頭,面無表情的追問道:“九霄之上,同意了?”
清玄道長和清靜道長有些為難的搖搖頭,神,萬古長存,不悲不喜,靜看萬物萬事,不會過多的干擾人間事物。
山鬼有些沒好氣的說:“所以,你們就把主意打到吾的頭上了?喚吾出來,想借吾的力?因為吾不算正經神靈?好欺負?九霄之上都坐視不管,憑什么要吾多管閑事!”
清玄道長聽到此處,眼神有些暗淡,他知道,這一次山鬼可能請不出山了,其實沒有山鬼的渡夢之術也無妨,他們還有毒和陣法,那些個術法淺薄且毫無人性的倭寇術士,他們也沒放在眼里!
只不過是怕動靜鬧得太大,很容易就被他們的軍方知道了,遭到瘋狂的報復,那恐怕會連累到鎮上的百姓。畢竟那些畜生的所作所為毫無人性,令人發指!
清玄道長正想著要恭送了山鬼,然后,回去慢慢籌謀一番,聽聽師父師叔們的意見。突然耳邊響起了一陣憤怒的聲音,帶著少年人特有的凌冽!
“怎么就是多管閑事了!這里不是你守護的山川嗎?這里不是你的家嗎?這里的一草一木,一山一石,山里跑跳的動物,地上泠泠的清泉,不都是你的子民嗎?就連山下時常來祭拜你的那些村民們,不也是想求得你的守護嗎?你的家要被人霸占啦!你還躲在深山里有什么用!到時候,他們會殺了來祭拜你的人,炸了你的山,砍了你的樹,糟蹋了這大好的河山!與你無關嗎?你不是神靈嗎?我們剛剛不是在祭拜你,祈求你的保護嗎?你憑什么說是多管閑事!你為什么說是多管閑事!這里,這里不也是你的家嗎?”
少年睜著大大的眼睛,眼淚濕潤了整個眼眶,因為憤怒而通紅的臉龐,緊緊握著的手久久無法松開。整個人緊繃著站立在那里,因為憤怒,因為失望,毫無畏懼,沖著神靈大喊著質問著:“這里,也是你的家啊,為什么,為什么不管我們呢?”
清真的眼淚再也忍不住,順著眼眶一滴一滴,如斷裂的珍珠般滑落下來,有一束光恰好照射在他的臉龐,那晶瑩的淚珠折射出璀璨的光芒,仿佛就連空氣都充斥著濃濃的悲傷和憤怒。
一時間,所有的人都沉默了,只剩下風吹過樹林搖曳的樹枝沙沙作響的聲音,仿佛幾個人都被凝固在這個狹小的祭臺之上。
少年盛滿悲傷的雙眼穿過千年萬年的時光直達神明的眼前。那不是一個人的祈求,那是無數個絕望中的普通人朝著他們的神明在祈禱,求求你睜開眼吧,看看這個如地獄般的人間吧,看看你的子民在忍受著什么樣的踐踏和蹂躪。
我摯愛的神啊!醒醒吧,來憐惜你的子民吧,來結束這場煉獄般的災難吧!神啊,求您來憐愛世人。
山鬼盯著眼前的小小少年,干凈的眼神里帶著卑微的祈求,帶著悲天憫人的慈悲,他在少年的眼神中,看到了世人對神的求乞,他們在求神的憐憫。
“山鬼大人,我師弟年幼,無心頂撞山鬼大人,還請寬恕。我知道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在您們神的眼里,我們和這山間的花草樹木,飛禽走獸沒有區別,神愛萬物,所以不帶私心,一切順應天理!然人間不公,天理何存啊!”清玄道長打破了這長久的沉默。
山鬼回過了神,尷尬的摸了摸鼻子,表情訕訕的說:“吾,吾也沒說不管啊,就是,就是神靈不都是矜持端莊的么,你們求吾辦事,不應該三顧茅廬嗎?才拒絕了一次,”一邊說著,一邊看著站在他面前昂首挺胸的小道士,有些委屈的接著說,“才一次,就被人這么質問,好沒有面子的。”
清靜道長的太陽穴跳了又跳,好個矜持端莊的山鬼大人,合著剛剛一上來調戲他的不是他山鬼啊,是被別的精怪附身的?
清玄道長聽完山鬼的話,揚起嘴角笑了,這一次帶著清真來,看來是帶對了,這個莽撞的小子,歪打正著的打動了山鬼的心!他揚手一巴掌拍在了還在那里擺姿勢的清真小道長的后腦勺。語氣輕快的說:“還愣著干嘛,山鬼大人都已經答應你的請求了,還不趕快給山鬼大人道歉和拜謝?”
清真小道長先是一愣,然后連忙抬手胡亂的擦了擦眼睛,然后對著山鬼鞠躬道謝:“謝謝,謝謝山鬼大人愿意幫忙!”
山鬼撇撇嘴,抬了抬下巴,說:“嗯,看在你們如此誠心的份上吾就跟你們走一趟吧,可是,吾怎么離開三清山呢?”
清靜道長立刻上前把手中的面具遞過去,溫和又有禮的說:“請您附身在這面具之上。”
山鬼抬手用食指和中指劃過面具,玉石質感冰涼,他收回手指,有些嫌棄的說:“這面具的質地有些粗糙,配不上吾的身份啊!”
清靜道長眼角抽了抽,抬頭露出和善的微笑:“那就請您將就將就,屈尊降貴,勉強先待幾天吧,好歹這也是為了祭拜您專門雕刻而成的古玉呢。”
山鬼不屑的扭頭:“哼,什么古玉吾沒見過,即使再頂好的玉見了我彎腰朝拜的。我可是個大寶貝。走吧,早去早回,別耽誤了我回來賞荼蘼花。”
他一邊說著,一邊抬手在眼前搭了個棚子,朝著深山眺望,喃喃自語著:“再晚些,誤了花期,春天可就走了。”
說完,山鬼一個閃身,消失不見了。清真小道長愣了愣神,隨后萬分著急的朝著清玄道長大聲喊道:“師兄!不好了,山鬼!山鬼趁我們不注意逃跑啦!”
話音剛落,一個空靈的聲音從清靜道長手捧著的面具中傳出來:“小呆瓜!你說誰逃跑了?吾只是不想休息一會,不想走路了而已!”
清玄道長很是欣慰的摸了摸清真的頭頂,然后對他耐心的解釋道:“山鬼,不是普通的精怪,它是神,是守護山川的神,神只要許了諾,就不會騙人的,放心吧,他會一直都在的!”
清玄道長的話,讓清真小道長的剛剛差點跳出胸膛的心總算放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