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真半天沒回過神來，他三步并兩步朝著清玄道長走去，不可置信的問道：“我就穿這個？”

清玄道長理所當然的點點頭說：“是啊！”

清真小道長的心碎了：“師兄，你不是說我很重要嗎？”

清玄道長點點頭肯定道：“是啊，不可或缺！”

清真小道長睜大眼睛又問道：“讓我穿著碎花裙子驅邪？我是跳得起來？還是跑得開？”

清玄道長微微低頭想了一下，然后說：“你就躺在床上引鬼，并不需要跑和跳，你穿裙子也并不影響我驅邪，沒有什么不合適的地方。”

清真小道長的臉垮了下來，他不可置信的問：“我是去做誘餌的？”

清玄道長理所當然的點點頭。

清真小道長垂死掙扎道：“師兄，師父說我生辰八字陽氣重，鎮鬼！”

清玄道長終于肯抬眼認真的看著清真，然后，他帶著同情的語氣對清真說：“那是師父騙你的。你體質純陰，天生招鬼。以后少走夜路，多上早課，這樣不容易受騙。”

清真小道長不可置信的反駁道：“怎么可能，上次去張宅，師父說我生于生于甲辰年申日申時，陽氣重，能驅邪鎮宅！”

清玄道長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說道：“你被師父抱回來的時候連話都不會說，身上干凈得連裹你的鋪蓋都是師父自己道袍撕下的下擺，師父他怎么可能知道你的生辰？那是上次為了讓張老爺花錢顧你，才隨口那么一說的！”

清真小道長一臉受傷的表情，欲哭無淚：“說好的出家人不打妄語呢？你們怎么能忍心欺騙弱小又天真善良的我呢？”

清玄道長斜了他這個天真的小師弟一眼，然后說：“我們又不是和尚，遵從本心就好，什么騙不騙的，那是為了讓苦主安心，是在積功德，做好事。再說了，收了的工錢，是不是都給你了，你吃得好，玩得開心，一分沒少花，還有什么不滿意的。”

清真覺得自己還是得最后做一次掙扎，他無比抗拒的說：“我不要穿裙子！”

清玄道長點點頭說：“也可以，那就把頭發散了，讓慶云嫂給你扎兩個小辮子，再涂個紅臉蛋。”說著，頓了頓，似乎很為清玄著想一般的又加了一句，“若是你不好意思讓外人看見，我幫你梳頭化妝也是可以的，無非就是丑一點罷了。”

清真看著清玄道長無比認真的神情，感覺只要他說出自己不穿裙子的下一秒，他的好師兄就會撲過來給他扎兩個無比丑陋的沖天辮，隨手再給他臉上畫一對紅艷艷的紅臉蛋。說不準還得給他眉間點上一個紅點。

清真在穿裙子和扎小辮之間果斷選擇了穿裙子。好歹這裙子和他平時里穿的道袍還有幾分相似，他就當是自己穿了一回另類花色的道袍了。堅決不能讓清玄師兄霍霍自己的臉和頭發！而且，以自家師兄這樣小氣的性子，就是扎了小辮他也得逼著清真穿上他買的裙子，不然那裙子豈不是白花錢了嗎？這絕對不符合他那個小氣師兄平時一毛不拔的做派！

清真想清楚自己現在的處境后，立刻調整好了心態，對著清玄道長狗腿的說：“師兄，我想好了，你都這么辛苦的布置陣法了，我肯定不能再讓你辛苦了，我這就自己進屋換裙子去！”

說罷，清真抱著那條碎花紅布的長裙子，快速的跑了里屋，生怕晚一秒就被師兄捉住薅他的頭發。

不過片刻，清真換好了衣服，走出了門口，他似乎是打開了一個新的世界大門，左搖右擺的朝著他的師兄走來，走到清玄道長面前后，還不忘轉了幾圈，讓裙擺旋轉開來，綻放成一朵好看的紅花。

清真還特意清清嗓子，捏著嗓音，拔高了一個調門，微笑著詢問道：“師兄，我美嗎？”

清玄道長面無表情的說：“你如果想徹底變成個大姑娘，我也樂意幫助你。”

清真小道長一下子老實了，他趕緊低頭認錯：“師兄我錯了！”

清玄道長抬頭看了看漆黑的天空，此刻時辰差不多了，他揮揮手，對清真說：“還不趕快進里屋躺著去！再鬧下去，錯過了時辰，要耽誤正事的！”

清真小道長一聽要辦正事了，趕忙收起嬉笑的表情，大跨步回到里屋，躺在了床上，隨后小心的詢問著正站在屋外靠床的那扇窗戶外面的清玄道長：“師兄，接下來，我干嘛？”

清玄道長簡單的說了一句話：“老實躺好，等著！”

清真閉著眼躺了一會，心里隱隱感覺不安，他又開口詢問屋外站著的清玄道長：“師兄，我一個半大小子，怎么能騙過那精怪啊，它又不瞎，難道看不出來我不是個小女孩嗎？”

清玄道長用恨鐵不成鋼的語氣回應道：“我布陣難道是為了好看嗎？”

清真閉上眼睛，躺在床上等待著，他感覺時間變得無比漫長，黑暗中他的聽力分外靈敏，鄰居家傳來的咳嗽聲，屋外的蟲鳴聲，在此刻顯得格外清晰。

清真忍不住又開口詢問道：“師兄，師兄，我剛剛想起一件事，你說你就這么大大咧咧的站在屋外，穿著一身道袍，手里握著法器，會不會不太好！容易把那精怪給嚇跑了！”

清玄道長壓著火氣說：“我布陣難道是為了好看嗎？”

清真想了想，覺得有道理，這個陣法可不就是遮鬼眼的嗎？

清真小道長又等了一會，他的心里還是有些害怕，于是他又一次開口說道：“師兄……”

清玄道長這次立刻打斷了他：“閉嘴，老實躺著，它來了！”

清真緊張的咽了一下口水，然后用力的閉了閉自己的眼睛，在心里磕磕巴巴的默念起了《太上洞玄靈寶救苦拔罪妙經》。

“爾時，救苦天尊，徧滿十方界，常以威神力，救拔諸眾生，得離於迷途，眾生不知覺，如盲見日月。我本太無中，拔領無邊際。慶云開生門，祥煙塞死戶。初發玄元始，以統祥感機。救一切罪，度一切厄。渺渺超仙源，蕩蕩自然清。皆承大道力，以伏諸魔精。空中何灼灼，名曰泥丸仙。紫云覆黃老，是名三寶君。還將上天氣，以制九天魂。救苦諸妙神，善見救苦時。天上混無分，天氣歸一身。皆成自然人，自然有別體。本在空洞中，空洞跡非跡，徧體皆虛空。第一委氣立，第二順氣生，第三成萬法，第四主光明。天上三十六，地下三十六，太玄無邊際，妙哉大洞經。歸命太上尊，能消一切罪……”

第一段還沒有念完，耳邊就隱隱傳來了一陣歌聲，正是白天慶云嫂說過的那首兒歌，

“云淡淡，風輕輕，坐著小船去采菱，菱塘淺，池水清，一劃一劃向前進。菱葉浮在水面上，菱葉底下長紅菱。采把菱，笑盈盈，唱著歌兒歌聲輕……”

起初有些隱隱約約聽不清楚，似乎是順著風聲從遠處慢慢飄了過來。后來那聲音越來越清晰，仿佛就是在清真的耳邊唱起來的，裊裊細細的輕柔嗓音。

那歌聲里含著甜蜜蜜的歡樂之情，但在夜半無人的空屋子里，那毫無來由的歡樂，透著一股讓人毛骨悚然的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