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南聞到了熟悉的松木香。
“阿南，你怎會再此，發生了何事？”
墨南抬眼，看到大哥姜恒溫和的雙眼。
墨南不由的在心里念了聲佛。
墨南在佛堂決定不能坐以待斃時，遇到了潛入行宮尋她的墨方。
墨方帶來了墨堯在西山腳下與魏將軍對峙的消息。
墨南當即覺得應當弄出點動靜，讓山下的眾人不得不上山救人，墨南看著燈火搖曳的佛堂，當即有了決定，即可以讓父親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也可以光明正大的上山。
墨方朝佛堂丟了把火，趁行宮的人都忙著救火，想趁亂帶墨南下山。
墨南覺得連上天都在幫自己，居然遇到了大哥。
墨南朝著姜恒耳語了片刻。
姜恒立即拉著墨南轉身，還不忘低聲呵斥墨南：“真是胡鬧，若是妹妹沒能及時逃脫，豈不是把自己置于危險的境地。”
“她胡鬧，你怎么也跟著胡鬧，西山行宮有重兵把守，豈能容你們兩個亂闖。”姜恒表情不悅的看向身后的墨方。
墨方雖有足夠的把握能護墨南的安全，但面對盛怒的姜恒，只能無聲的拱手認錯。
姜恒和翰林院的幾位同僚，這幾日都在藏書樓查閱典籍。
姜恒看到行宮失火，原本是想要過去查看一番，見角門處落鎖，剛要離開，就聽見有人開鎖，之后看到墨南閃身而入。
姜恒不敢想，自己若是沒有撞見妹妹，這倆人還不知在這行宮中，亂闖到何時。
“我先帶阿南去藏書樓，去給你們家侯爺傳個信。”姜恒邊走邊吩咐墨方。
“等一下。”墨方正要轉身去報信，墨南出聲喚住了他。
墨南看向大哥姜恒：”大哥可有法子悄悄送我下山。“
墨方立即明白了墨南的意圖，同樣眼含期待的看向姜恒。
太皇太后本意是用姑娘來拿捏侯爺和皇上，若是姑娘能悄悄下山，讓太皇太后的人尋不到姑娘，侯爺和皇上就有借口發難。
姜恒想到太皇太后與皇上的那些傳聞，沒有任何猶豫，拉著墨南就向藏書樓而去。
太皇太后入睡的寢宮，此時此刻燈火通明，太皇太后與皇上對立而坐，聞公公悄無聲息的上了茶，太皇太后第一次用正眼看向成年后的皇上。
當年那個性格靦腆，甚至有些怯弱的孩子，如今已是九五之尊，渾身的矜貴與威嚴，有了幾分先帝的影子。
太皇太后撇了眼皇上下首的墨堯，心口忍不住把聞公公罵個狗血淋頭。
自己原本只是想對墨堯的女兒，小懲一番，誰知佛堂竟然失了火，墨堯的女兒也不知所蹤。
也不知西山行宮這麼多人，都是干什么吃的，連一個小姑娘都看不住。
若是墨堯的女兒葬身火海，自己之前的計劃，恐怕都要付諸東流。
墨堯和皇上這么多年，都沒有放棄尋找自己的把柄，沒想到自己布局了十幾年，竟然毀在了自己的心血來潮上。
太皇太后心里氣的吐血，面上卻絲毫不顯。強裝鎮定與皇上和墨堯對峙，那凝重，肅殺的氛圍，讓聞公公都不由得哆嗦了起來。
有“踏踏踏踏”的腳步聲由遠而來，打破了滿室的寂靜。
“啟稟皇上，太皇太后娘娘，西山行宮已全部排查一遍，沒有發現永安郡主的蹤跡。”
來人知道此事事關重大，話到最后，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西山行宮包括整個西山，都排查了一遍，沒有發現人，那就只有一種可能了。
整個宮殿低沉的空氣，又加重了幾分。
“太皇太后吃齋念佛這么多年，沒想到還是如此的心狠手辣。”墨堯神情悲切的跪在了皇上的面前：“太皇太后害臣女兒性命，還請皇上為臣做主。”
“墨堯，你不要血口噴人。”太皇太后顧不得禮儀，忍不住出聲爭辯：“哀家只是請郡主抄寫經書，何時害她性命了。”
“太皇太后既然敢做不敢當，那還請把微臣的女兒還給微臣。”
“西山行宮這么多雙眼睛，都看到微臣的女兒被太皇太后強留，不過一晚上的時間，就葬身火海，太皇太后還敢說你是被冤枉的。”
墨堯的神情悲傷，聲音冷靜克制：“微臣知道，太皇太后恨不得飲臣之血，啖臣之肉，可南兒還是個孩子，太皇太后為什么連個孩子都不肯放過。”
太皇太后被墨堯問的啞口無言。
天知道，她是真的沒有想要害永安郡主的性命，太皇太后見周圍不少的將士，聽聞墨堯的發問后，俱都低下了頭。
這下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太皇太后心中涌出了一股無力感。
“皇上也是這么認為的嗎？”太皇太后抱著最后一絲希望，看向一直沒有開口的孫兒，聲音里有了滄桑之感。
“皇祖母，事實勝于雄辯，永安郡主是那場政變的受害者，如今好不容易認祖歸宗，卻不明不白的葬身與西山行宮的大火中。”
皇上緊緊的盯著太皇太后的眼睛：“若是此事朕不能給舅舅一個交代，大周的文武百官和黎民百姓，又該如何看待朕，如何看待皇祖母，如何看待皇家。”
“那皇上想要如何交代。”
這是一場權利與權力的較量，皇上自然不會心慈手軟。
“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皇上丟下這句話，起身把墨堯扶起：“皇祖母既然涉嫌命案，自然由錦衣衛負責，皇祖母可有異議。”
“你敢，哀家可是大周最尊貴的太皇太后，我看你們誰敢動哀家。”太皇太后臉上終于出現了龜裂，朝著殿外大喊：“魏將軍，魏將軍，把這些擅闖行宮之人，都給哀家抓起來。”
“魏將軍可能聽不到皇祖母的命令了，皇祖母還是節省些力氣，留著與錦衣衛對峙吧。”皇上起身出了宮殿，不理會太皇太后的大喊大叫。
不過短短一個時辰，西山行宮已經大換血，分布在行宮的明崗暗哨，已被全部拔除，太皇太后手中的最后一張王牌，被人雙手恭敬的遞與皇上。
“魏將軍可有遺愿。”
“魏將軍求皇上饒恕他一家老小。”
“朕準了，命人好生厚葬魏將軍。”
皇上接過來人手中的物件，舉在眼前。
象征大周最高權力的半枚虎符，隨著皇上的動作，在半空中晃動。
“舅舅，朕終于得償所愿，可是這代價卻太沉重，朕對不起舅舅和舅母。”皇上沒有回頭，朝身后的墨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