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牧和安苒站在船頭，兩岸的景物向后退去?！案绺纾@是我第一次坐船呢！”安苒興奮地對許牧說。

許牧有些不解，“上次在湖里坐船還落水了，你忘了？”

安苒怎么會忘呢，那個危急時刻從天而降救了自己的少年，可不止救了她一次呢，也不知道他現在怎么樣了，“那個小木船不算，我說的是這種能去很遠的地方的大船?！卑曹壅f。

“那你第一次坐船應當是我們相識的時候。”許牧提醒說。

“那次也不算，那次被關在船艙里，什么都看不到?！爆F在遠方能看到的已經不是繁華的城市景象，而是一望無際的田野，以及零星分布的村莊，這些景色都是安苒不曾見過的。

許牧說：“外面冷，我們去船艙里吧，你要是想看外面，我們就把窗戶打開一些。”甲板上沒有遮擋，安苒只顧著看風景，都顧不上這還沒開春的風吹著有多冷，再吹下去，怕是要著涼的。

這么一說，安苒確實感覺到有一點冷，“那好吧，我們進去找個靠窗的地方。”

這艘船的船艙有三層，最底下是一個大開間，中間有一個隔斷，外間放著桌椅板凳，是客人們吃飯或者臨時坐一會兒的場所。里面的大房間圍了一圈的大通鋪，有幾十個人共用。最頂上一層是單獨的包間，有錢人才會住在那里，這不是許牧和安苒能消費得起的地方。

大通鋪里魚龍混雜，許牧考慮到帶著安苒住大通鋪可能不安全，而且環境過于嘈雜，他們手里有孫子安給的銀票，還算寬裕，所以選擇了二層的客艙。二層是中等大小的房間，每間有八張床，中間放了一張長條桌。

許牧和安苒在過道盡頭找到了他們的房間，推門進去，正看到一個青年書生坐在桌邊讀書，他的身后，有一個床上放著包袱和幾本書，應該是這個書生的床鋪。靠左的窗戶邊還有兩個空的床位，其它的床上都有人在休息。

許牧將包袱放在一張空的床上，正在幫安苒整理床鋪，安苒已經忍不住想打開窗戶。她本來只想開一條縫看看外面的，誰知剛把窗戶的栓拔開，就有一股風竄了進來。安苒猝不及防，沒有抓住，讓風把窗戶吹開并且重重地砸在墻上發出了很大的響動。

許牧剛想幫安苒把窗戶固定好，就有一個男人過來，“啪”的一聲把窗戶關起來，兇狠地說：“你要干什么！天多冷不知道啊！我看這窗戶今天誰敢開！”他關窗的動作險些要打到安苒。

緊接著角落里一個抱著孩子的女人就開始哭天搶地：“你們這些人都是想要我兒的命啊，我兒的命怎么這么苦，要遭這個罪啊！”

安苒哪里見過這個陣仗，她嚇得躲到了許牧的身后。許牧也覺得莫名其妙，現在已經快要開春了，而且這幾天天氣一直很好，不至于開一會兒窗戶都不行，剛剛進屋的時候就覺得這間房間里充斥著污濁之氣，“你們不想開窗戶好好說就是了，何至于如此?！?/p>

男人卻理直氣壯地說：“你們要開窗戶有跟我們好好說嗎？上來就開，當是在自己家里嗎？我看你們就是誠心的！”

女人還在哭泣，她懷里的孩子也開始哭鬧起來，整個房間都非常吵鬧。有個被吵醒的旅客，不耐煩地說：“吵什么吵，沒完沒了了。”然后又翻身用被子把自己的耳朵捂起來。

安苒怎么想都不是自己的錯，于是鼓起勇氣聲援許牧：“我說開窗不能開，憑什么你說關窗就要關著？”

書生本來沒打算插手這里的紛爭，但是吵鬧的聲音讓他無法繼續讀書，他還是過來分開了雙方，“余大哥，你看現在窗戶也好好地關著，他們也是剛進來不知情，孩子哭成這樣你還是先去看看孩子吧?！?/p>

“我兒子要是有什么三長兩短，我絕對不會放過你們?！边@個姓余的男人指著許牧和安苒惡狠狠地說。

書生按下男人的手，安撫道：“反正大家都在船上，他們也跑不了，你先去看看孩子吧。”

男人聽了勸，回到女人身邊哄著哭泣的女人和孩子。

書生又示意許牧和安苒到外面說話，他們一出房間，安苒就憤憤地說道：“他兒子是怎么了？連吹一下風都不行?！?/p>

書生說：“你別怪他們，他們也是可憐人?！?/p>

許牧好奇地問道：“是發生了什么嗎？”

書生回答：“聽說那對夫妻原本是下面大通鋪的，大通鋪那兒的窗子漏風，前陣子他們的兒子半夜受了風寒起了高燒，總是哭鬧，下面的人受不了跟他們吵了起來，甚至吵到了掌舵那里，掌舵要趕他們下船，他們為了留在船上，也為了孩子能有個好一點兒的環境養病，這才一狠心，花錢換到了二樓來。他們確實脾氣大了些，但只要不開窗戶，他們也不會多話。畢竟還要在船艙里共度許久，爭執起來總是不好的，希望你們不要放在心上?！?/p>

許牧隔著門朝里面看了一眼：“孩子病了那么久，怎么沒有找大夫看看？”

書生指了指隔壁一間房門，“這間住了一個郎中，他給那個孩子看過，開了藥方，可是那對夫婦手中剩下的銀錢只夠抓兩副藥的，大概是吃的藥不夠，孩子的病還沒有好，他們的銀子已經花完了，只能用土辦法捂著發汗，還不知他們后面的日子要怎么過呢。”

許牧說：“父母愛子之心可以體諒，感謝大哥告訴我們這些，我叫許牧，她是我妹妹安苒，不知大哥怎么稱呼？”

書生回答：“我叫程俊宇。他們一家三口來之前我偶爾讀書犯困，會開窗醒神，他們剛住進來那天，我開窗時也遭遇了跟你們剛剛一樣的狀況，我們這房間的窗戶已經很多天沒開過了。”

“怪不得一進屋就覺得很悶。”安苒撅著嘴說。

許牧安慰安苒：“苒苒忍一忍，我們要看風景透氣還是去甲板上或者在一樓的餐廳里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