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筱笙？你被調到公關部了。”
坐在化妝臺的周筱笙一動不動，耳邊還縈繞著半個小時前自己去問衣服時被告知的話。
半個小時前
“吳主事，您在嗎？”由于臨時加進的，周筱笙只有一套衣服，而那套衣服昨晚……她不得不去后勤部詢問還有沒有其他衣服。
“進?！眳侵魇聭柿怂?/p>
周筱笙推開門，還沒有說話就聽到這句不可置信的話。
化妝臺前
搭在梳妝臺的手，蜷曲在一起。
當時她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先是腦?？瞻祝S之涌上的是一股又一股的火浪。
這么久的認命，為什么他還要這樣對她，清潔工不夠，還要這樣踩她入底？
火焰燒得她五臟六腑生疼，可終究只是疼。
她已經不配是那個要強的自己了，不是嗎？
從兩條人命開始，她就應該在底了……
不該在平凡的世界里生活。
眼前一片模糊，周筱笙掙扎地嘆出氣，手攤開，拿出那支難握住的眉筆，沿著眉骨延伸出一條細尾。
鏡中原本清秀的眉目瞬時有了一絲蠱惑感。
眸子水光波動，她睜著眼，快速給自己花好淡妝。
“她是誰??？有點眼熟。”坐在休息室的一個打扮妖嬈的女人，看了眼獨自坐著的周筱笙，戳了戳身邊的人，問道。
旁邊的女人，從手機上抬起眼皮，朝周筱笙看去，秋水汪汪的眼眸中起了幾分深究的霧色。
眼熟……
“你們知道吳怡繁被人那什么了嗎！”一個尖銳的聲音打破了有些喧鬧的休息室。
女人終于想起來了，看著周筱笙的眸子里閃過一絲精明，“她，她是那個清潔工！”
一個勁扯動盡蓋到膝蓋的裙角的手頓住，周筱笙沒有抬頭看去，沉默地繼續按住裙角。
“她好像前幾天跟吳怡繁有沖突?！庇腥寺劼暢慈?，不知什么意思地開口附和著。
“該不會是她——啊”女人捂著微微發紅的面容，眸子噙著淚光看著周筱笙。
視線中的周筱笙輕撫了下發麻的掌心，拍了拍，像是留著什么灰塵，淡淡開口：“沒有證據還是少說話?！?/p>
她抬起眸，警醒的意味不言而喻，嚇得被打的女人收回自己揮在空中的手。
剛剛的動作扯著腿心一陣刺痛，眉心驟緊，她捏緊掌心忍住那份疼痛，腳步卻有些僵硬。
有人看出她的異樣，捂著嘴嗤笑道：“原來是榜上大款了啊。”
“你不說我還沒有注意到，你看她身上那些紅點，好不知羞啊?！?/p>
“寧威大學畢業的不也一樣嘛?！?/p>
“難怪有底氣跟吳那臭丫頭硬氣?！?/p>
“說不定就是她勾勾手讓那個大款做了吳怡繁的。”
越來越多聲音附和起來，像萬馬踩過獨木橋般重重襲向周筱笙。
捏緊的手勒進肉里，刺痛隨著陷進的那處手心覆蓋住言語的沖擊，她沒有去看她們，手剛拽著把手，門卻從外面推開了。
燈火，似凋零玫瑰肆然侵入，刺破她的視野。
“看來我來的正是時候。”爽朗躍動的笑聲從門后傳來，絲毫沒有偷聽者的覺悟。
周筱笙沒有抬眸看向來人，想徑直走出這間屋。
一股勁力襲向她，她蹙眉望去，一只手正直逼自己，她本能地側過身看向來人。
骨節分明的手離她幾個尺遠的徑直握住掌心朝向她的手，而視線盡頭的人嘴角叼著痞氣。
她誤會來人的來意了，他是在幫自己接住即將扇向自己的手？
她也終于看清來人的樣貌，狹長的眼型，尾處微微翹起，帶著幾分戲謔。
“原來后臺才是真正的舞臺，還能見識到拳腳功夫啊。”他輕拋開那只手，不動聲色的拍去手中的細粉，眸中不留痕跡劃過一絲厭惡。
周筱笙蹙眉，留下一句“謝謝”就朝門口走去。
走到樓梯口，見無人她才卸下力氣，滑臥在地。
微涼的手拂過膝蓋，涼意密密麻麻沿著指尖暈開。
她彎下身，埋入膝蓋間，環住自己。
她還是沒有辦法面對這樣的自己。
為什么要這樣？
她應該質問他……
可她有資格去質問嗎？她應該怎么做才能正常生活下去。
她現在又算什么?
這么久來的忍辱，在他那是不是就是理所當然的？
那她這樣也是？
那什么時候算還債完呢……
矯情的淚花侵蝕了裙角，卻洗盡了她的思緒，一個想法迎勢升起。
她要與他說清，她……
只想還債。
只想要個期限。
不在盼望其他。
雨后的天空，依舊灰蒙，照不進樓道間的事物。
她顫巍地扶著墻面起身，朝原先的房間走去。
她的手機還在那個房間，找他的話需要回去拿。
突然手臂被扯住，她蹙著眉轉頭看向來人，那雙狹長的眸子里映著此時的她。
周筱笙吃痛地將自己的手掙出，奈何沒有吃早飯的她抵不過手間的力度，她暗嘆一口氣，扯著嘴角，盯著那人，“這位先生，剛剛的事我謝過你了，還需要其他事嗎？”
手上力度一卸，周筱笙沒有再看他，朝來時路走去。
“你確定還要回去？”男人摩挲著指腹間的余溫，眼中流蘇著趣味。
周筱笙沒有回他。
男人望著她略顯緩慢的身影，突然拍了下腦袋，朝她跑去，“小姐姐，你看在我幫你的份上，能不能幫我一個忙啊。”
周筱笙被眼前態度大轉的男人怔住了，她不適的抽出被他環住的手，“不好意思，先生，我現在有其他事要處理，你如果——”
“小姐姐要恩將仇報嗎？”男人沒有給她絲毫拒絕的機會。
周筱笙長舒一口氣，點了點頭。
那個人，也不見得會聽自己的話……
眼底閃過一絲苦澀。
“那你說吧。”
突然她只覺肩上一重，整個人被人往前推走著，耳邊吹來的是少年那股陽光氣息，“我先帶你去換件衣服。”
腳尖微微用力，周筱笙有些抵觸地移出自己被固住的身體，“先生，我覺得我們應該只是剛認識，沒有熟到不說來意就跟你走的地步吧?！?/p>
微翹的眼角此時浸出來淚花，那雙無污的大眼中溢出一波又一波的無辜淚光，涌向她，“小姐姐，我只是想讓你作為我的搭檔，那些妖魔鬼怪太嚇人了，我還這么單純……”
后面的話，周筱笙沒有再分精力去聽。
他單純？剛剛能精準握住那只針對自己動機的手，和那不動聲色揚去那些污穢的動作，就不單純了。
何況能在這個地方出入……
但她聽懂了，這個男人想要自己作為他今天的……酒伴。
許久她才總結出這樣一個稱呼。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