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懷安深吸一口氣,打開布包,內里竟是人的臀部,奇怪,為何會是這種部位的尸塊呢?已經出現的這三處尸塊,每一處發現的尸塊部位都不相同,這代表什么呢?
李大娘見時懷安看著布包里的尸塊出神,有些著急了,她叫嚷道:“官爺,殷屠戶殺人,您管不管?是不是想包庇?他平日里是不是經常送肉孝敬您?”
時懷安目色轉深,道:“你方才道,他賣人肉給你,你買肉時,總該看一眼,若是發現了是人肉,為何會買?”
“這、這……”李大娘頓時回答不上來了,她自家男人沒出息,眼紅殷屠戶生意好,就想找他的不痛快。
時懷安沉聲道:“事情過程到底是如何?還不快從實招來,否則治你一個妨礙公務之罪,抓你下獄如何?”
時懷安自是知曉這類人最怕什么,果然,李大娘連連擺手后退,撞到捕快手中冰冷堅硬的佩刀,更是心驚膽戰。
她這才收了氣焰道:“方才那會人多,我、我看到肉案旁邊的地上有包袱,掀開一條縫,見是紅鮮鮮的肉,我以為是、是上好的肉品,就趁人多,偷偷帶回去,回去打開包袱一瞧,沒想到竟然是死人的腚,人的腚和豬的腚,我還是能分辨出來的。”
一旁頓時有百姓道:
“難怪方才看到你抓著一個包袱就往回跑呢!”
“是啊,我也看到了,我還以為是她自己掉的包袱,沒想到竟然是偷的啊!”
“既然是偷的,又是放在地上,誰能確定,這是殷屠戶的東西?”
“你看你腦袋前面,一排排的刀,殷屠戶有這么多刀,他的手法又那么嫻熟,砍殺個人,還不跟殺豬似的?”
時懷安恰好已經欣賞完了殷屠戶的刀,道:“不是殷屠戶做的。”
周圍的人靜了一靜,陸邕問出了所有人的心聲:“少卿如何知曉?”
殷屠戶手中不停,卻是抬眼看著時懷安。
時懷安道:“都說殷屠戶手藝嫻熟,可是分尸之人,他的手法不如殷屠戶,且這里的刀,都不是兇器。”
眾人這才了然,殷屠戶繼續剁肉,時懷安走上前問道:“布包就在肉案旁發現的,不知殷屠戶可知包袱的來歷?”
殷屠戶不畏懼官差,也不愿耽擱生意,切肉,稱重,售賣,手就沒停過,沒買到肉的還在排隊等候,買到肉的在一旁駐足停留。
殷屠戶道:“對不住,小人并不知曉,這是何人放在此處的。”
此時,有個半大的孩子怯怯地擠過來,道:“這是,是我放這的……”
殷屠戶一見之下頓時氣惱,斥責道:“兔崽子,你怎么在這?莫要胡言亂語!”
那孩子眨著大眼睛,不敢說了,時懷安上前躬身問道:“這布包真是你放在這里的?你是從何處得來的,知道這里面是何物嗎?”
殷屠戶焦躁地打斷時懷安的話,兇聲兇氣道:“少卿,這是我兒子,這小崽子就會撒謊,你別聽他胡說!”
“我沒有胡說!”殷小陽不想被冤枉,憤聲道:“少卿,這是我在西邊山里的墳頭上撿的!”
“殷小陽!你給老子閉嘴!”殷屠戶終于不剁肉了,舉著屠刀就要沖過來,巡街使徐光趕緊攔住他,其他的捕快也反應過來,紛紛圍住殷屠戶。
時懷安不看那邊,將殷小陽帶遠了些,溫聲問道:“你為何會去西邊的山里?又為何要將此物撿回來?”
殷小陽看著兇神惡煞的殷屠戶,瑟縮了一下,卻好似堵著一口氣一般,梗著脖子道:“我見我阿爺總是去西山,我好奇,就跟過去瞧瞧,我看阿爺、阿爺在挖墳,他從棺材里拿了金銀財寶出來,還、還剁了棺材里的肉……”
“殷小陽!狗雜種!住嘴!”殷屠戶叫嚷著,心急如焚,周圍的人都自發地圍上去,攔住他,他們開始犯惡心,卻都想聽完。
殷小陽繼續說:“我阿爺,剁了棺材里的肉,切碎腌制了拿出來賣,我見這布包里,也是肉,就拿過來,拿過來讓我阿爺賣。”
周圍的都是街坊鄰居,沒少買殷屠戶的肉,他家偶爾確實會有腌制好的,風味獨特的肉,沒想到,沒想到竟是人肉!
已經有不少人開始干嘔了,還有人去一旁吐了,太惡心了,這殷屠戶,真是喪盡天良啊!
殷屠戶見事已至此,掙扎狡辯也是徒然,他的肩膀頹然垮下來,屠刀也掉在了地上,他想趕緊把今日的肉賣完,可到底是賣不完了,以后,也用不著賣了,完了,完了,一切都毀在這個小兔崽子手里了。
時懷安不著急過去,他問殷小陽道:“你應該很害怕你阿爺,你這般說出來不怕他揍你嗎?誰教你如此做的?”
殷小陽的眼中漫出恨意來,他道:“阿爺整日喝酒,喝醉了就打我和我阿娘,我阿娘被打得躺在床上都起不來了,我恨他,可我沒有辦法治他。有位黑衣蒙面的郎君,他知道我阿爺去西山挖墳剁肉,讓我事先藏好這包袱,在今日辰時,放在肉案下面,如此便可讓他再無法作惡。”
又是黑衣蒙面人,他到底是誰?
時懷安試探地問道:“那黑衣蒙面人,可否有什么特征?”
殷小陽想了想道:“那人耳后的脖子上,有個火癤子。”
時懷安記下:“多謝小郎君告知。”
殷屠戶要帶去大理寺細審,殷小陽回家了,有個蒙面的黑衣人正等在殷小陽家的門口。
殷小陽快步過去,有些懼怕又崇敬地看著那人,低聲道:“全都按照您的吩咐做的。”
黑衣人滿意地點了點頭,遞給殷小陽一個絹布制成的彩娃春勝,立春這天,孩子們都要有春勝的,殷小陽原本沒有,這會卻是有了,他喜不自勝地接過,高興壞了!
黑衣人又遞給殷小陽幾包草藥:“這是給你阿娘的。”
殷小陽臉上的笑意更濃了,他歡喜地接過,磕了頭,道了聲:“謝謝郎君!”
殷屠戶有個怪癖,醉酒后以折磨人取樂,殷小陽和他阿娘飽受折磨,痛不欲生,殷小陽在阿娘的保護下,受得折磨還少一些,阿娘卻是根本下不了床,殷屠戶也不讓殷小陽找人醫治。
殷小陽恨極了殷屠戶,因而,黑衣人找上門來,讓他辦事,助他脫離苦海,他想都不想就答應了。
尸包再可怕,能有殷屠戶可怕嗎?
如此做會如何,殷小陽并不知曉,他只知道要將殷屠戶做的事接發出來,殷屠戶被官府的人帶走,他和阿娘,才能活。
殷小陽歡天喜地地進屋了,黑衣人冷笑著轉身,他的脖子上,并沒有什么火癤子,讓殷小陽如此說,就是要混淆視聽,他倒要看看,那自視甚高的大理寺少卿,能查出什么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