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懷安走到杜鵑面前,沉聲問道:“你或許不準備殺人,或許不會用這種殺人手法,是誰指點你,要用這種方式殺人?”
“怎么,還有幫兇?不,還有教唆之人?”金員外厲聲問道。
杜鵑抬起頭來,目露悲切:“沒有誰,是我要殺二娘子,她們二人,都是受我的指使,少卿,只管處置我一人便是?!?/p>
時懷安勸解道:“那人只是把你當做完成自己計劃的棋子罷了,并非是真的想要幫你,你無需替他保密,且他的計劃是要長安城所有人都萬劫不復,水仙已經遭遇不幸,難道你希望所有人都如同你一般失去親人嗎?”
杜鵑的目光漸漸空洞,忽地殘酷一笑:“我的妹妹死了,他們又憑什么活著?!”
說完,杜鵑奮力往前奔去,一頭撞在了桌角上,血濺當場,她決定殺金二娘的時候,就沒打算活著,相依為命的妹妹死了,她便去陪她吧。
事情發生的太快,誰都沒反應過來,眾人驚呼,時懷安快步過去接住杜鵑,急聲問道:“告訴我,指點你的人到底是誰?你可以不管別人的生死,大理寺不能!”
滿頭滿臉都是血的杜鵑無力的笑了:“……沒有……誰……都是……我一個人……”
杜鵑死了,時懷安讓捕快將尸體帶走,金員外謾罵著:“狗奴才,這么輕松就死了!真是便宜她了!還有你們兩個!狗奴才,我金家待你們不薄,你們竟然謀害二娘,你們都該死……”
時懷安聽不下去了,吩咐捕快道:“將她們二人也帶走吧?!?/p>
“是?!辈犊靷冏哌^去,催促芙蓉和海棠往外走。
金員外還在背后罵罵咧咧的,時懷安沒有理會,他徑直走到院中,院子的地上已經被挖得千瘡百孔,趙煦然接收到訊息時便到前院尋找。
陸邕想著土生金,藏金之處,極有可能在土中,便帶領著捕快在院中挖坑,謝行之聽到響動也過來了,在一旁坐鎮,金家的家丁不知緣故,敢怒不敢言。
時懷安回頭看了眼廳中的滴漏,竟然已經酉時了,耽擱了太久,他的目光在前院來回逡巡,卻聽到一聲呵斥,他轉頭看去,只見芙蓉正奔向池塘邊。
電光火石間,時懷安不由地上前幾步喝道:“快阻止她!”
芙蓉已經到了池塘邊,她矮身下來,捕快只當她要尋死,便快步上前,扯住她的胳膊。
捕快一拉,拉著芙蓉后傾,才發現她的另一只手上攥著一根繩索,借著捕快的力氣扯上來一個布包,這布包有些眼熟,就像是之前在別處發現的尸包一樣,沾了暗紅色的血跡。
時懷安閉了閉眼,杜鵑一直都在誤導自己,真正的棋子,是芙蓉。
芙蓉似哭似笑,狀若瘋癲,她看了眼在場的所有人,聲音尖利:“水仙也是我的妹妹,她的今天,就是我的以后,我們姐妹三人千辛萬苦來到長安城,卻沒想到繁華的長安城是會吃人的,我們被騙,被賣,被打罵,被當做牲口一樣,如今,總算是解脫了,你們等等我,我這就來了……”
話未落音,人已翻入池塘之中。
“快救人!”謝行之招呼著捕快們下水救人,即便是犯了律法之人,也是一條人命,應到受到律法的制裁,而不是自盡在他們的眼前。
時懷安看著眼前的喧鬧,腦袋嗡嗡,他蹙眉問陸邕道:“為何尸包會在水中?”
“小人本以為土生金,與金有關的尸骸應當會在土中,沒想到金生水,竟然會在水中?!标戠咂谄诎亟忉屩?。
“不怪你,這幕后之人總能這般出其不意……”時懷安瞇了瞇眼,走到海棠面前,問道:“你有什么要說的嗎?”
今日的所見讓海棠心驚膽戰,她腿腳發軟跪坐在地上,低聲啜泣道:“我只知道她們三人情同姐妹,不知她們竟然是親姐妹……我、我前些日子偶然看到杜鵑出門遞消息,我問她,她也沒瞞我,說是擔心水仙……后來水仙遇害的事,我也知曉,之后的一天夜里,我見到芙蓉在后園與一黑袍人說話,那黑袍人個矮壯實,露出的手部膚色有些黑,聲音低沉……我只知道這么多了,少卿,您就饒我一命吧!”
“殺害金二娘時,你也是其中一個幫兇吧?”
海棠仿佛被抽去最后一絲力氣,癱軟在地上道:“杜鵑拿匕首刺入二娘的心口,芙蓉將金錠塞進二娘的口中,我、我按住二娘的身子……我害怕,很害怕,我做噩夢,整夜整夜都做噩夢,可我更怕像水仙那樣,被二娘送人,過著暗無天日的生活,最后還落下個死無全尸……”
時懷安的目光一凜,猛地將她拉扯起來:“你知曉得比杜鵑還要詳細,你才是真正與黑衣人聯系的人!”
“哈哈哈……哈哈……咳咳……”海棠笑著,吐出一口黑血來:“知道嗎?水仙死了,被選中頂替水仙的人是我,只要她還要繼續用駐顏丹,我們一個都跑不了,她那么想要容顏不衰,那我滿足她,讓她死在最好的年華里,不就能容顏永駐了?!哈哈哈……咳……”
水仙不受清玄道長的控制了,他便殺了換人,海棠被選中頂替水仙,這些內情那道人根本沒說,真是……
時懷安看向那邊對芙蓉施救的捕快,捕快搖了搖頭,春寒料峭,池塘的水冰涼刺骨,芙蓉又是一心求死,拒絕捕快的施救,活活淹死在池塘之中。
這四個婢女,都是可憐之人,一個二娘子四個婢女,無一人幸免,始作俑者卻還好好活著,天道不公,我大理寺便要主持公道!
“三具尸身都帶回大理寺吧,讓那清玄道長看看,他一時心生惡念,害了多少人。”
“是?!?/p>
謝行之走過來,拍了拍時懷安的肩頭道:“你曾說你并不在意善惡,可實際上,你還是嫉惡如仇的?!?/p>
時懷安側頭看著謝行之:“寺卿這是休息好了?那便與我一同驗驗金二娘的尸塊吧。”
謝行之的手一縮,不解道:“案子已結,兇手伏法,還有什么可驗的?”
“驗是否有遺漏的信息,驗是否有兇手的痕跡,驗她們是否撒了謊,畢竟,尸體不會撒謊。”
這個道理謝行之都知曉,他只是不想接近尸塊罷了,可時懷安偏不如他的意,當著眾人的面打開了尸塊,正是右脅的尸塊,那柄匕首也赫然插在其上!